“大唐啊.......”易沐泽有些许哀愁地呢喃道,随即又冷哼一声:“哼,中郎将,这个称呼如今听来当真刺耳。”
“光化二年,年方十六,任左金吾卫校尉,光化三年清君侧,杀政变宦官解救昭宗皇帝有功,升任左金吾卫朗将,光化四年,防朱温夺权,昭宗皇帝特调你贴身保护,升至左千牛卫中朗将,正四品。天子御赐,禁卫亲军,何来刺耳?”
凌云如是说道。
“十八岁,官拜四品中郎将?”刘十三心中大惊,放眼整个大唐历史也找不到几个人有如此成就,而如今又能一手建立天下第一楼,眼前的人一定有惊世之才,也难怪能被琉璃阁评为风云榜第二。
“那都是前朝的事了,天子,都化作一捧黄土了。”易沐泽感叹道。
“楼主心里还记挂着大唐的。”凌云笑道。
易沐泽并不在意,此刻他的眼里,凌云不过是个江湖第一宗门的宗主罢了,“哦?云宗主难不成还会读心?”凌云望向一旁的龙椅,轻声道:“若是心中没有大唐,又怎会有这一尘不染的龙椅呢?”
易沐泽闻言愣了一下,目光聚焦在龙椅上,冷冷地说道:“若我只想当这皇帝呢?”
“皇帝,这天下难道还不够多吗,楼主要这样的皇帝有何用?”
凌云反问道。
“天下无一人可为明君,天子,只要一个就够了。”易沐泽不屑地说道。
“天子?如今可还有天子?李唐皇室一脉尽丧于人手,天子一脉,没了。”凌云补充道。
“李唐皇室嫡系确实都死了,但这江山,不还是当年他们的臣子在争抢吗?江山若在,天子就在。”易沐泽的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
“所以,楼主是要复辟大唐吗?”凌云莞尔一笑道。
易沐泽一惊,居然中了凌云的圈套,被他三言两语就牵出了心中所想,“呵呵,云宗主还真是善于心计啊,我倒是又小瞧你了。”“复辟大唐,楼主觉得可行?”
凌云接着问道。
“你又为何觉得不行?”易沐泽挑衅地问道。
“李唐皇室不复存在,大唐可还算是大唐。”凌云淡淡地回答道。
“江山还在,百姓在,天下在,大唐就在!”易沐泽再次强调道,眼神凌厉,死死地盯着凌云。
凌云也不示弱,斩钉截铁地说道:“天下不再是唐朝的天下!”“唐臣在,唐民在,照影惊心,韵耀千秋的诗篇仍在,李氏皇族族谱还在,天下正统是人心所向,人还在,大唐就不会亡!”
易沐泽气势逼人,他心中的大唐不灭,那盏聚满盛唐风华的心灯始终摇曳着荧光,照亮他前行的路。
白化羽闻言却是一惊,“皇族族谱?”刘十三也是吃惊地说道:“这东西不是烧了吗,居然在你手上。”
“昭宗皇帝早就料到大唐气数已尽,将族谱交到我手里,让我日后可复兴大唐!可如今一晃二十余载,这族谱上的人是一个都找不到啊。”
易沐泽自嘲地说道。
“找到了,又如何?”凌云并没有过多的表情,继续问道。
易沐泽皱眉,强忍着怒意回答道:“自是拥新皇登基,让天下重归正统。”“你忠于的是天下,还是那李唐皇室?这天下一定得姓李吗?这王朝一定要叫大唐?世间万事,苍黄倾覆,人心不古,你问问他们,可还把那李氏当做正统?”
凌云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醒醒吧,那个有着千古风流,文采耀目的大唐,亡了!臣不再是唐臣,他们是帝王路上的杀戮者,民不再是唐民,身居高位者只顾争权夺利,不顾百姓死活,民心又怎会向着大唐,他们只想着生存,活着才是民心所向。”
“只要有我还在,大唐就不会亡!”
易沐泽杀气流露,气势陡升,内力外放,书架上的书籍翻飞,刘十三和白化羽立刻起身,暗器和鸣鸿紧握在手中。
这时,四面突来几阵清风,从窗户外吹了进来,抵消了易沐泽四散的内力,聂冰手握桃夭出现在凌云身旁,易沐泽打量了一眼聂冰,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云天之主,你当真以为我明珠楼怕你不成!”“楼主心中的大唐可是那满目疮痍,一片废墟的模样?”
凌云走至书架旁,将散落的书籍一一整理,拍去灰尘摆放好。
易沐泽杀意退去,不解地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凌云闻言,微笑着答道:“易楼主,我们共安天下,如何?”
“你觉得我们是一条路上的人?”
易沐泽犹疑道。
凌云摇了摇头,“之前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确信是殊途同归。你找你心目中的大唐,我把天下还于苍生,但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让那些人做皇帝,不是么?”易沐泽紧皱的眉头缓缓放松,“天下是大唐的天下,他们,还不配。”
凌云笑道:“天下也是苍生的天下,他们不够格。”
随后两人相视大笑,倒是刘十三和白化羽看着这一幕有点莫名其妙。 “我原本以为,你促成天下大乱的局面,是为了南楚皇帝逐鹿问鼎,可如今看来,你有其他的打算。”
易沐泽道。
“以前,义父总是看着舆图发呆,那时的我不知道天下意味着什么,直到我心爱之人死在我怀里,直到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我才理解了义父为什么会为天下发愁,掌权者让这天下不安生,身边的人便一个都不会好过。”凌云感慨道。
“凌宗主入世救黎民的大义之举,我也甚是钦佩的。”易沐泽称赞道。
“区区云天宗,能救多少人?”凌云摇了摇头。
“你想颠覆这天下格局?”易沐泽问道。
“易楼主,可曾见过那盛世大唐?海晏河清,四海承平,唯有那样的天下,才能不死人吧。”凌云望向窗外,已是黄昏,黄河依旧奔腾,染上一抹落日余晖,更有一股悲凉之意。
“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诗里面见过,向往得很。”易沐泽念诗的时候,眼中是有光的,大唐的盛世繁华,是每一个唐朝子民都想看到的吧。
“楼台绝胜宜春苑,灯火还同不夜城。正睹人间朝市乐,忽闻天上管弦声。我小的时候去过长安,残垣断瓦,没有半点诗中描绘的景象。”凌云也念道。
刘十三和白化羽两人面面相觑:这两人怎么一会儿从吵架就到念诗感慨盛唐不复了呢,属实看不懂。 殊不知,到了这一刻,易沐泽内心的戒备和敌意都悄然退去了,而今的他看凌云,更像是在看一位好友知己,“世道翻覆,如今已不复当年的半点繁华,只有满目疮痍。”“一个天下十个国家,十个皇帝,却没有一处安生之地,乱世数十载,以致当下之势,由不得我们再踌躇了,离骜野心颇大,穷尽天下之欲不足为其乐,天下万民岂能再受荼毒?”
凌云握紧拳头,愤慨地说道。
“狼子野心者,又何止一个离骜呢,只是当下,他便是最大的那个贼。”易沐泽亦如是说道。
“再等上两年,离国便真的无法抗衡了。”凌云眼神坚定,又有万般无奈。
“云宗主打破制衡之局,如今战火燎原,你打算如何安这天下?”易沐泽问道。
“这制衡的局面迟早会打破,我不过顺势而为罢了,就如当年强秦吞并六国一般,是大势所趋,若不及早联合各国抗衡,这天下就是离国的了。”凌云不以为然,他自然知道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常人都不能理解,但其实,他只不过是看得更远罢了。
“我思索良久,但却奈何没有说服各国的本事,到了今日,我内心是服的,琉璃阁评语,半点不假。”易沐泽发自内心表达对凌云的敬佩。
“易大哥,如今我们把话说开了,我叫你一声易大哥,如何?”凌云忽然改了称呼道。
易沐泽楞了片刻,而后大笑:“我想要还天下一个盛唐,你想要还黎民一个太平世道,我们心向一处,自然可以!”“易大哥,你觉得如今离国,可还能抗衡?”
凌云笑着问道。
“从他两路进军南赵和北燕来看,北离军力确实强悍,单以一国之力定无法相抗,但如今,北梁出兵,致使他兵锋暂缓,倒是增添了不少变数,只是那离骜并没使出全力。”易沐泽分析道。
“世人都说北离千殇王甲军和贪狼血鹰骑乃当世最强的两支军队,未尝一败,此次出兵,却只见得千殇王甲军随着离殇进犯南赵,而入侵北燕的不过是北离的一般军队,离骜定留有后手。”凌云肯定道。
“王庭昭能拖住离殇越久,对北离就越不利,但他可能拖不住太久了。”易沐泽说道。
“他拖不久,一是北梁只想坐山观虎斗,不想有所损失,二是北离在长安的驻军是左右战局的变数。”凌云补充道。
“你知道北离驻扎在长安的是哪支军队吗?”易沐泽问道。
“我一直比较头疼,他北离这么自信能放任离殇深入南赵的底气在哪儿,长安可不止他一国的驻军,当真能保证自己一定出得了长安吗?实在是想不通。”凌云摇了摇头道。
“当然,北离皇风军,长安其余各国的军队在它面前无异于酒囊饭袋了。”易沐泽揭晓道。
“居然是皇风军,他离骜可真能藏啊。”凌云冷笑一声,这确实在他意料之外,皇风军乃是北离皇帝离骜的直属禁军,相当于唐朝时期的千牛卫和金吾卫,而这样一支保护皇帝的禁军却被秘密安插在了长安,看来北离早早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
“我们明珠楼的情报,皇风军编制四万人,在长安藏着的应该不下两万人。”易沐泽接着说道。
“明珠楼居然有这样的情报?”刘十三有点惊讶,毕竟这个消息他们云天宗是一点都不知道。
“刘兄何须惊讶,北离防着云天宗,却没防着我明珠楼。”易沐泽解释道。
但凌云心里清楚,前朝金吾卫和千牛卫若没有点搜集情报的手段,如何能保卫得了皇城,护得住那皇帝呢,这也是他不得不来一趟明珠楼的原因之一。 “凤州那边,七万千殇王甲军和八万的北梁军,来个硬碰硬,结局尤为可知,若是那两万皇风一到,北梁一定会退军的,那时,北燕和南赵危矣。”凌云思索片刻后说道,北梁肯定不想真的和北离硬碰硬,一旦局面稍有不利就会退居战局之外,伺机而入。
“北梁蹄血赤龙骑,碰上千殇王甲军,还真想看看这一战的结果。”易沐泽满眼期待地说道。
“七万蹄血赤龙骑就驻扎在凤州三十里外,不然区区八万杂军,离殇轻而易举就拿下了。”凌云将自己的情报分享出来。
“王牌果然是王牌,拥有天下名军的国家,果然是底气十足啊。”刘十三感慨道,谋定后动就是自信与底气的表现。
“南宫月已经入了离国境内,孟赞也一路北上,若是止住长安的驻军,北离还会有后手吗?”易沐泽沉思道。
“我们能想到,北离背后的谋划之人,也一定能想到,但既然知道了长安是变数,就得要阻止他。”凌云也陷入了深思,棋差一着,便可能满盘皆输,这是他与北离幕后之人的博弈。
“南宫月的漠狐军善射,但遇上贪狼血鹰骑,便是有力使不出,所以北离一定会让贪狼血鹰骑对上南宫月,孟赞善兵阵,食铁军善守,行军虽缓,但如山岳般难撼,若是不管,便直逼都城了。唯一可能的,就是北离的军队还不止这些。”易沐泽思索后说道。
“易大哥,你可曾听闻过有什么方法,能将一个普通人的的体魄增强到力能排牛,势如奔马的地步?”凌云像是想到了什么,忽地问道。
易沐泽闻言,仔细地想了一下,答道:“我在金吾卫的禁术档案中,好像看到过确实有一法能达到你说的效果,但太久了,记不清楚了,为何突然问到这个?”“那离殇,我小时候见过,还跟他打过架,他并非有现在这般神力,甚至有些瘦弱,我想他是用了什么秘法,如果北离有这种秘法,可想而知能打造出一支多么强大的军队。”
凌云解释道。
易沐泽眉头紧锁,“这种禁术,懂的人应该不多,我需要时间去查一下。”“有劳易大哥了。”
“接下来,你可还有其他打算。”
易沐泽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首先还是要解决长安的皇风军。”凌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长安的路,不好走。”“嗯,我知道,明珠楼还会继续追杀我吧。”
凌云微微一笑,看向易沐泽。
“当然,生意还是要做的。”易沐泽笑道。
“也对,你们继续出手,才能给暗中的人更有胆量出现。”凌云是希望明珠楼继续动手,这样能引出躲在暗中的敌人,不然他们一直躲着,横添变数之余,也让他有力使不出。
“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去参加你这英雄会呢?”易沐泽拿出一张金色的请帖,放在桌上。
凌云见状尴尬地笑笑,挠了挠头,“这不是想长安再热闹热闹嘛。”“看来,长安之行,你已准备妥当了,可还需要我明珠楼做甚?”
易沐泽的心中百感交集,他坚定要复盛唐之象,可他自始至终不曾见过那盛唐,有心匡扶李唐正统,却至今寻不到半点希望,或许他是认了,眼前这人,当可以颠覆这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所以他想要帮他,但他又不甘,输给了凌云,自己的梦就算再渺茫也不能轻易破碎,既然凌云开了第一局,那他便要入那第二局、第三局。
“若是天下志同道合之士再多些,天下可能就不是如今这番模样了。安天下万民,开太平盛世,只有我一人一宗,何其微不足道,当得天下有志之人共襄之。”凌云恭敬地行礼,以表示自己的真诚。
易沐泽思索片刻,也没有否认,只是很严肃地问了个问题:“你觉得燕王如何?”凌云不假思索地答道:“有仁义之心,无称王之意,天下大定可安民养息,天下大乱则无平天下之能。”
这个问题,凌云早已经考虑了无数次了,但天下共主的人选又岂是他一个人能轻易决定的呢。
“既要能定国安邦,开疆拓土,又要胸怀天下,心系黎民,这样的人,古来能有几个,你若没想好,覆灭离国之后呢?”易沐泽叹了口气,深沉地说道。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只要能定这乱世,不暴戾滥杀,又有民心所向,那便让他做皇帝,皇帝嘛,又不是圣人,能镇得住天下,把得住民心,那便有太平,毕竟明君仁帝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凌云满脸轻松地笑道。
易沐泽注视着凌云,看不透,真的看不透眼前的年轻人,明明身处乱局,危险横生,却还能这么从容,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但又能让人领悟到言语中的真意,他自嘲地笑了笑,“今日听君一席话,十年彷徨如一梦。”“既有一梦,不妨一起试之如何?”
凌云相顾一笑道。
易沐泽放声大笑,忽然兴奋地说道:“好!那就来试试,如今的天下都是些什么货色。”天边一片红霞似火,烧塌了半边天,凌云伸出手,抚摸着最后一丝日光,江山层叠,目光望向天际,自信而又坚定,易沐泽走了过来,也看着这般壮阔的山河,忽地大笑一声,跃上房檐,放声念道:“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伴君临岸观古日,旧唐不复了无痕。当与太白对千盏,醉卧星河任浮沉。会君黄鹤乘风去,空余故城草木深。长安铁甲依旧在,谁是君来谁是臣?”
念完,最后一丝余晖消逝,他依靠在窗沿,凝视着黑暗中的长河,沉默不语,黄河依旧不知疲倦地奔腾,永不停息地向前,王朝如此,世人如此,这天下也是如此,浮浮沉沉的朵朵浪花,终有奔腾入海的那日。 烛火亮起,英雄帖上的字在昏黄的环境中显得格外耀眼:天下纷扰扰,江湖寂寥廖,本应白马迎风少年时,御剑载酒踏歌行,何惧世道浮沉催白发。江湖尤未死,吾辈怎可寂?七月七日长安见,朱雀门前天武台,长歌论剑,诗酒会英豪! 马车里,刘十三百思不得其解:“这就,成了?我们和明珠楼就这么结盟了?”
凌云笑道:“不然,你以为还要怎样?”
“不是,你们的对话,我是一句没听懂,这吵着吵着就称兄道弟了。太莫名其妙了。”
刘十三确实一头雾水,这转折得太快,让他不适应。
“以心论心,以情共情,情到深处,自然没有那么多权衡利弊的考虑。”凌云靠在马车上,揉着脑袋解释道。
“你早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白化羽问道。
“能短期内建立这么大的一个杀手组织,燕王最不喜欢杀手组织,修罗殿的据点可是都被他拔了个干净,但明珠楼却发展得越来越大,又和当年杀朱温有关系,我就猜想这背后可能和前唐有关,于是传信问了离渊,求证了一番猜想。”凌云答道。
白化羽听后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你只带我们两个人,又不与我们商量,你可知刚刚的情况十分凶险?”“哎,宗主肯定想好了万全之策,是吧?”
刘十三虽然这么说,但语气显得没底,他想试探下凌云对这件事的把握,那易沐泽和他的明珠楼他是不能完全信任的,能经营这么大的一个组织,城府和心机可见一斑。
“好好说话,那得多费时间和精力,我也是觉得贵为一楼之主,总不至于控制不住情绪吧。”凌云赔笑道。
但白化羽还是一脸冷漠,质问道:“那如果他没如你所想的那样与你共情呢?你又当如何?就算聂冰在暗处,可我们是在明珠楼的地盘,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不带幽隐了,她不会允许你这般胡闹。”“不至于,不至于,我就是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你看,这不挺好说话的嘛。”
凌云呵呵地继续赔笑道。
“宗主,我还是想问,若是他不答应呢?毕竟他想的是复辟李唐皇室,目的不一样。”刘十三也严肃起来,刚刚的场面确实吓人,风云榜第二的威压,让他感到了十足的压迫感。
“我没想过他会拒绝,皇城禁卫,天子亲军,心中自有天下。”凌云坚定地看向两人说道。
“一路走来,我本不愿多说,但你若再不拿你的命当回事,我们就把你锁在临天阁!”白化羽生气地转身出了马车。
凌云愣了片刻,指着白化羽对刘十三道:“他,这是,生气了?”刘十三无奈地摇了摇头,“宗主,若是幽隐来了,就不是生气那么简单了。”
说完也走了出去,凌云望着他们赶车的背影出神,幽隐的莺莺倩语突然在脑海里回响:“不管以后你做什么,在我心里,你先是凌云,而后才是宗主,所以不要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听到了吗?”
有家人站在身旁,自己又怎么会怕呢?想到这,凌云带着浅浅的笑容安心睡去。
凤州城内,离殇静静地盯着沙盘,眉头紧锁,一士兵急步入内禀报:“将军,斥候仍未发现蹄血赤龙骑踪迹。”离殇将目光转移向沙盘上的长安城,沉思道:“赤龙不出,皇风不动,他就只是想拖住我。”
“报!孟赞已兵临商州!”
“哼,他走得倒是挺慢,一个个的,跟老拖沓,这仗还打不打了!”
千殇王甲军副将——元九骂道。
“孟赞要是走得快了,就变成孤军深入了,这不就是送死了吗,你以为都像你一般不用脑子。”另一位副将侯晋讥笑道。
元九闻言怒拍桌子吼道:“有种地再说一遍!老子把你头拿来下酒!”离殇稍稍抬眼望向这边,两人立时拘谨起来,不敢出声,离殇缓缓道:“他们都在等,那我便看看他们有多沉得住气!”
随着离殇一声令下,凤州城门大开,千殇王甲军汹涌而出,一瞬间便列好了一个个军阵,惊得北梁士兵手哆嗦,慌慌张张地列阵迎敌。 “报......报.....离,离殇他出来了!”
来报的士兵慌慌张张,先前北离军队大多都缩在城里,便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对面的如山岳般的气势,实在是压迫感太强了。
听闻离殇出城了,帐内几位将军立时不安起来。 “慌什么!北梁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八万人在,还能进来杀了你不成!”王庭昭怒骂,随后下令道:“中军让开!我倒要看看他有几斤几两。”
话音未落,账外传来一阵骚动,兵刃交击声阵阵,惨叫连天,战马嘶鸣,不多时一匹高大战马驮着一威武将军变来到了营帐外,只见他提着滴血的战戟,缓缓纵马入内,全身上下包括坐骑都穿上了战甲,如山岳般静静地伫立在那儿,冰冷的眼神扫视着四周,几位将军拔剑的手如同凝固般停滞下来,浑身不得动弹,王庭昭站直身体,目光炽热地盯着他,“离殇?”
“你的首级,我来取了。”
离殇声音很平淡,丝毫不把王庭昭放在眼里。
王庭昭也不多废话,当即拔剑一跃上前,离殇大戟横扫,王庭昭如遭公牛冲撞一般横飞出去,撞穿了营帐,离殇纵马紧跟其后,帐外士兵看着自己的大将军横飞而出,心中胆寒,王庭昭看了看手里被击弯的佩剑,又拍了怕身上的尘土,淡定道:“拿我枪来。”只见两位士兵扛着一杆铁枪缓缓走来,离殇也并没有继续出击,冷冷地看着王庭昭,在敌人的军营中视若无睹! 王庭昭单手接过铁枪,朝离殇喊道:“再来!”
话音刚落,离殇纵马上前,大戟向上一挑,王庭昭用枪格挡,整个人跃上空中,随后一声哨响,一匹赤红色的战马冲出人群,他稳稳落在马背上,朝营外奔去,遂下令:“我这边不用你们插手!传我令!中军前压,两翼收缩,成盾甲阵!”
离殇紧随其后,两人在马背上来回过招,兵刃交击,声声裂耳,转眼便跑出了军营...... 明月初升,万里无云,易沐泽望着凌云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一声哨响,只见有七道身影施展轻功迅速攀登上顶楼,“参见中郎将!”
易沐泽没有回身,依旧盯着凌云离开的方向,缓缓吩咐道:“通知三十六个分舵,密切关注云天宗的动向,继续追查云天宗设立的暗舵,另外,将当年金吾卫所藏禁术档案都找来。”
“是!”
七人接到命令后又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江湖熙熙攘攘,为情为义也为利,天下纷纷扰扰,为权为名也是利,太平盛世如此,更何况如今的乱世呢,共情是因为同有匡扶天下的志向,有对盛唐重现的期望和留恋,是如今世道的忿忿不平,但目的不同,时局会变,利益亦是如此,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共情不代表愚昧,一见如故也不意味着知己知彼,易沐泽自然得准备后手。 “大哥。”易沐风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你都听到了吧?”易沐泽温和的语气中夹杂着一点无奈,他本不想让他这位年少的弟弟参与到这些事情中来,但奈何自己不管怎么阻拦,他还是习了武,而且天赋异禀,现在竟也不得不让他来完成一些难度极高的任务了。
“嗯,听到了,那我们刺杀他的计划是不是做做样子就可以了?”易沐风细问道。
“不,照常进行,只不过不要用我们明珠楼的弟兄,但这事怕是得你亲自去了。”易沐泽叹了口气道。
“大哥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的。”易沐风知道大哥担心自己,但也知道这个刺杀计划要想做得真实,就必须得他这个副楼主亲自动手才行。
“你就不问问为什么?”易沐泽笑道。
“大哥做事,自然有大哥的道理,那些弯弯绕绕的我不懂,但我明白,皇权巍巍,天道昭昭,身为天子亲卫,理当守护这天下万民。”易沐风毫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哥哥,看向他的时候,眼神里似是有一束炽热的光。
“你,真的长大了,去吧。”易沐泽欣慰地说道。
“是!沐风告退。”正当易沐风转身离开之时,易沐泽又轻声喊道:“沐风!”
易沐风停下了身子,回过头问道:“大哥还有何事吩咐?”
“记住,三剑杀不了,立刻走。”
易沐泽伸出三根手指,嘱咐道。
“嗯!一直都牢记于心的,放心吧!”他像个孩子似的点头笑道,这是大哥与他立的约定,他的任务,只能出三剑,因为他的剑法讲究极致的出剑速度,是刺杀之剑,一剑封喉是关键,若他三剑都杀不了的人,那人实力定在他之上,他就必须得走,是约定,是规矩,也是作为哥哥对弟弟的关爱。
明月高悬,凌云动身前往长安,易沐风紧随其后,整座江湖也动了,破败的长安各路人马汇聚,依稀有了当年的景象。此外,离殇动了,千殇王甲军动了,蹄血赤龙骑也动了,这一刻,天下风雷乍起,这个棋局正式开启了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