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赋!我读过,我记得有一句: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李青山两眼放光,期待地说道。
逆鳞剑出,如蛟龙出渊,掠水而过,轻逸灵动,但一摆尾又迅猛有力,“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燕墨非剑意忽然陡升,一剑刺中青山剑,激起一阵剑风,将李青山逼得倒退了三步。
“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逆鳞紧接着又至,身形飘飘若流云,宛若舞蹈般,李青山神情严肃认真,青山剑始终被压迫得只能格挡,找不到出招的时机。
“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燕墨非飘忽的身形又忽然定住,一剑刺出如苍龙冲破流水腾空,在李青山眼中,仿佛有无数道剑影汇聚在一起,他抬剑挡下,感觉到一股磅礴的内力聚集在一点爆发,瞬间被击飞出去,青山剑在手中止不住的颤抖,他抚平颤抖的剑身,夸赞道:“好剑法!刺我的两剑都是将剑势和剑意凝练到了极致,原来读书也能悟剑,真后悔没听大哥的话。”
“挥剑与读书一样,意起高昂之时,便是气势最盛之机。”
燕墨非笑道。
“意起高昂......凝聚剑意......”李青山闻言,喃喃自语着,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燕墨非看出他在领悟剑道,也不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片刻后,李青山猛然跳起,“我悟到了,请前辈试我这一剑!剑名——锦绣河山!”“前辈不敢当,只管放马过来!”
燕墨非被他的热情感染了,兴致勃勃道。
青山剑动,携带着万川奔流般无所不破的气势,李青山一股脑地向燕墨非冲去,速度极快,但每一步踏出,都让燕墨非感到窒息,就好像那奔腾而来的江河后面是雄伟壮丽的高山,甚至是内力运行都受到了阻滞,他凝神咬牙,用力的握紧手中的剑,原本轻鸣的逆鳞在一瞬间绷紧,在青山剑到来之际,用力地一步踏出,向上挑去,“大鹏!一日同风起!”两剑碰撞,剑气四散而逃,整个天武台都为之震动。
两剑僵持中,燕墨非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念道:“扶摇直上,九万里!”逆鳞顺着青山剑翻转,燕墨非手上用力一挑,青山剑飞起,李青山呆呆地望着在空中转圈的青山剑,而后低下头道:“我输了。”
燕墨非接住落下的青山剑,双手递还给他,微笑道:“锦绣山河,气势恢宏,很不错,希望下次还能见到更神奇的剑招。”
李青山一扫失落,接过剑,自信地说道:“那是一定,总有一天,我能赢你!”
台下众人无不被这场淋漓的剑意对决震撼到了。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厉害。”
“剑榜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啊。”
“云天宗居然藏着这样的剑道天才,不愧是天下第一宗!”
“我也要上台领教一番!”
...... 紧接着不断有人登台挑战,在燕墨非胜了第二十七人后,一时之间,已无人再敢登上天武台了。 “这人就不知道让一下,喏,这不冷场了。”
刘十三咕哝道。
“高手都还没登台呢,你急啥?”牛立说道。
“你以为那些人是来比武的吗,他们都是来等着看宗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的。”刘十三怼牛立道。
“宗主在这,怎么说话呢!”幽隐拍了他一下,“上台暖场去!”
“哎呀,说个实话嘛!”
刘十三嘿嘿笑道。
“你不看看什么场合,不怕隔墙有耳,你不要脸,宗主还要呢,赶紧滚上台去!”幽隐白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上去。”刘十三无奈应道,正要上台,燕墨非却突然用剑挑起一坛酒饮了起来,而后舞剑高歌。
“读书万卷愁无成,九尺青锋负苍穹。青蛇光寒射北斗,弃笔拔剑舞长空。丽酒清歌碧琉璃,一霎虹芒问穹隆。山河烽火何时寂,天下何处是大同。勾栏听曲花弄玉,草履褴衫血味浓。江湖不知人归意,壮士长戈贯长虹。太平当有圣贤志,乱世安可隐神通。天下风云出我辈,提剑登天斩烛龙!”燕墨非声音激昂,逆鳞在手腕间翻转,拂衣低舞若青蛇闪动,一剑即出如流光驰电,高低腾起间,阵阵剑风嘶鸣,美酒沾湿他的发丝,衣襟,流于剑刃之上,一顿一停,酒香随着剑风弥漫,美酒,醉人心脾,好诗,热人心肠。
风逍遥听诗有感,一时意起,纵身离轿而出,横掌一扫,坛中酒水化作潺潺水流,他仰头接饮,高声吟道:“琼香美酒金玉露,名剑意气好红颜。妙哉!妙哉!”不远处的一座阁楼里恰逢时宜地传来声声琴音,如风和煦,如泉清流,悠如云卷,清澈明净,触人心弦,不知怎样一双素手,才能弹奏出倾倒人心的曲子。 “婉婉兮如秋水,渺渺兮若游云,好美的曲子。”
一名男子脚下轻点,飞身立于屋檐上,朝着琴音的方向吹响了手中的玉笛,笛声悠扬似月华般倾泻而出,忽听又若青松飒崖,琴与笛和鸣,令人如痴如醉,众人纷纷上台取酒畅饮,开怀大笑,这一刻,世间的豪迈与潇洒似都聚集在了这长安城。
一曲奏罢,男子落于台上,众人才回过神来看清他的容貌,他一袭白衣,剑眉凤目,清澈的目光清纯得不含一丝杂念和俗气,温柔的气质就像他笛声里的月华般高雅,微风似是忍不住这俊雅的容貌,扶起他的白衣,大片的兰花纹若隐若现,只听得他温柔又欢喜地说道:“饮酒赋诗,长剑论情,这江湖真有趣。”“兰雅公子!他是顾兰庭!”
有人认出台上男子正是琉璃阁新评的四大公子之一的兰雅公子。
“顾兰庭见过诸位英雄!”顾兰庭恭敬谦逊地向大家作揖,随后又朝着刚刚琴音飘来的方向道歉:“沐姑娘的琴,犹如九天之音,方才一时意起,冒犯了。”
“哪里的话,公子的笛亦非凡音,芷芸有幸。”
沐芷芸声音如她的曲一般温婉轻柔,能化人心。
“一曲倾心——沐芷芸,居然是她!”“难怪琴声有如此魔力。”
“真想见见这胭脂榜上的大美人啊。”
众人纷纷望着声音的方向,期待着她的现身,然而等了片刻,却再无动静,就在众人失望之际,刘十三和幽隐从后方飞来落在台上,牛立大步流星,一跃上高台,随后一齐朝着前方行礼道:“恭迎宗主!”
白化羽搀着凌云踏风而来,徐徐越过众人头顶,众人无不惊叹。 “什么样的轻功,能带人御风而行啊!”
“我不带人都做不到这般轻盈。”
“天下第一轻功,名不虚传!”
“天下有两大绝世轻功,凤凰谷的踏风,迅疾无比,可踏风逐日,第二种便是云天宗的追云,身轻如云,可登天而上,这天下能身负两大绝世轻功的,也只有他一人了。”
有老前辈解释道。
就在凌云落下的一瞬间,所有人的剑忽然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发出阵阵低鸣,似是在害怕,李青山回到大哥李青云身旁,青山剑也止不住地抖动起来,李青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看来有一柄能令万剑臣服的剑来了。”李青山闻言,猛然转过头看向天武台后方,只见一人从后方跃起,拔剑一挥,剑气呼啸席卷全场,所有剑瞬间安静了下来,其中不乏有暗中已经出鞘到一半的剑也是立即胆怯般缩了回去,众人无不一惊,抬头望去,聂冰执剑立于顶端,如剑神临世般令人心颤。 “看来,这云天之主遭很多人眼红啊。”
岳孤鸿在一旁的阁楼上看着下面蠢蠢欲动的几人说道。
“怎么,岳兄想上去争个风云榜的名头吗?”一刀客在一旁打趣道。
“你的破风刀还被刘十三压一头呢,卫兄不想上去试试吗?”岳孤鸿笑着回应道。
卫仲卿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还是喝我的酒,继续云游四海来得逍遥快活,争名逐利太累了。”“这琉璃榜上的高手来得不少,都像你我这般藏在暗处,这英雄会办得差点意思。”
岳孤鸿摇头叹气道。
“这英雄会又不是比武大会,再说了,这风云榜成立至今,唯一一次出现了不会武的榜首,谁不想先看看这云天之主背后藏的什么玄机,你就光想看打架,自己又不上。”卫仲卿呵呵地调侃道。
“风云榜和各武榜不同,除了看武功是否绝顶,还要综合看各自在江湖中的地位,如果他真的一点武功都不会,那这个人一定有着影响整个江湖,甚至改变天下格局的能力。”岳孤鸿神色凝重,非常严肃。
“哎,不管,不管,他说要让江湖热闹起来,这起码,热闹了。”卫仲卿抿了一大口酒,悠悠地说道。
“怕是热闹的不止是江湖。”岳孤鸿眺望着朱雀门,若有所思。
凌云站在台上,环视四周,片刻后微笑着朝众人问好道:“云天宗凌云有幸见过诸位英雄。”“风云榜首这么客气地跟我们说话,我们可受不起!”
台下有人揶揄道。
“就是,刚刚那架势,还真把自己当天下第一了不成?”又有人附和道。
凌云没有生气,并没有理会他们,笑着朝台下说道:“我知道在场诸位有对我不满的,甚至有想杀我的,我就站在这,若是想换得我这风云榜首的头衔,不妨尽管来试一下。”台下众人哑然,凌云居然如此嚣张,但又碍于刚刚台上云天宗的高手众多,无人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时,凌云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诸位是不是觉得刚刚那样,才像是这风云榜上的人物?”
台下众人还没从这种变化落差中反应过来,凌云又接着说道:“诸位,我小时候,来过这长安,那时的长安虽然也没有书中描绘的繁华,但却也比现在好上太多,时间就是这样,如果什么都不做,等你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没了,江湖寂寥了这么久,吾辈中人,又岂能甘等意气风华白白流逝,今天召集各位齐聚长安,为的就是重振江湖,重新拾起我们心中的江湖梦。”
此番言语一出,霎时间便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众人纷纷感慨世事变迁,又哀叹世道的无常,天下乱得太久了,谁的眼中还能泛起希望,再次点亮曾经心里的那个梦呢? “哼,毛头小子说得轻巧,天下大乱,于民难安,活都活不下去,还谈什么狗屁的行侠仗义,什么狗屁的风花雪月,什么狗屁的江湖梦!”
一位满脸胡须的大汉质疑道。
“是啊,这时不时地打仗,铁蹄之下,小门小派焉有完卵?”随即就有人附和。
“在离国,到处都在抓壮丁,好不容易逃到北梁,又被官兵抓了去,闹什么禁武令,搜刮了一身钱财,才保住一条命。”另有一人诉苦道。
“接到英雄帖的时候,北离正在打我赵国,如今都不知道战火是否会波及到我的家人。”一时之间,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纷纷感慨世道艰难,生存不易。
“哪像你,背后有天下第一大宗撑腰,才能说得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的确,乱世之下,生存不易,我也在这乱世失去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所以我并非是在说食糜之言。”
面对质疑和讥讽,凌云不紧不慢地说道,而后拔高声线:“诸位!今日我便在此做出一个承诺,凡江湖中人,若有困难皆可到云天宗各分舵或者是飞云商会寻求帮助,或疗伤治病,或施与钱财,就算是江湖恩怨,云天宗亦愿意从中调停,只愿诸君重拾大义,重振江湖,以安天下!”
全场顿时一片哗然,最先跳出来质疑的大汉愣愣地瞪大着眼睛,似是不相信听到这样的话。 “这是不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是真的,休要在这哗众取宠!”
“越来越离谱了,这风云榜首居然是这种信口开河的货色!琉璃阁果然是不如往昔了。”
“呸!老子千里迢迢赶来,就是这么让你拿来寻开心的么!”
台下一片嘈杂,谩骂之声此起彼伏。 凌云不以为意,脸上笑容不改,道:“诸位若是不信,日后尽管一试,我凌云也可在此立誓,此话天地可证,日月为鉴,若有食言,神魔人鬼共诛!”
“云宗主就不怕败光贵宗的百年基业吗?”
李青云也不敢相信,虽然云天宗有上百年的底蕴和基业,但这个承诺,属实太大,人性的贪婪就是个无底洞,纵使富可敌国,也是填不满的。
“若能得天下太平,一扫天下人心中的阴霾,云天宗不要又何妨?”凌云淡定地答道。
“哈哈哈哈,很好,即是为天下人,那自然少不了我天通商会,我愿捐黄金十万两,以振江湖,安天下!”李青云声音不大,但却给所有人心头又是一震,一瞬间,嘈杂之声便逐渐散去,因为天通商会的财力,天下无人不知,有他们保底,起码不至于是空口白话。
一旁的李青山震惊得说不出话,他实在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这么轻易给云天宗作保,十万两黄金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等到李青云回到座位,他立刻上前正欲发问,却被李青云制止了,“此间之事,我回去再慢慢跟你说。”凌云朝着李青云作揖感谢,但内心却也在盘算着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是不管如何,如今的局面算是好的,然后他趁势说道:“诸位,我来长安之前,门内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我没有回答,依稀只记得义父口中描绘的长安是那么的繁华,美丽,但我从出生开始就没看到过,游走江湖,只有迷眼的烽烟,破败荒凉的街道,无神绝望的双眼和在风中逐渐腐朽的剑,我也问过义父,云天宗避世就好,我们又无法改变什么。他说:能救一个便是一个,倘若有救人的能力却选择漠视,那就算苟活再久,又有何用?只是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的事,天下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
凌云顿了一下,台下的人都默不作声,他又接着说道:“如今,我可以回答那个问题了,江湖人虽不在朝堂,但却在天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先辈们为了江湖,为了天下努力过了,那我们这一代人,就要接着努力,再还江湖一个朗朗青天,再现那个盛世年华!”
众人被这一番话感染了,心中的憧憬被再次点亮,那已经冰冷的血液又被重新加热,逐渐沸腾,看着这一幕,卫仲卿抿了口酒,由衷佩服道:“这可不就是风云榜首吗!”
易沐泽藏在暗处,也看到这一幕神情严肃,不禁又怀疑道:“或许他真的能走出那唯一的和棋?”
幽隐端来一杯酒,凌云举起敬向众人,“各位,酒喝完了,今夜就到这儿吧,待会儿长安将起大风,为大家安全着想,还请诸位尽早离开,祝诸君武运昌隆,万事顺遂!”
话音刚落,玄武门那边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惊吓到众人,也就是在这时,易沐风在暗中出手了,凌云左边有一道凛冽长风般的剑气刺来,速度极快,剑锋一瞬就到凌云身侧,燕墨非横身挡在他身前,拦下扶摇剑。 “昔日逆鳞在剑谱上排在扶摇前面,如今你却排在我前面,靠的就是这种暗中偷袭的手段么?”
燕墨非嘲讽道。
“怎么,书生也会不服吗?”易沐风嘴角扬起,反讽道。
“读圣贤书,自是看不起阴暗中的小人!”燕墨非用力弹开易沐风,又立即冲上前去和他缠斗起来,易沐风也不恋战,边打边退,两人越打越远,很快便消失在众人视野里,但还没等大家回过神来讨论,一黑衣蒙面人劈掌而来,掌力雄劲,如同猛虎脱闸,直奔凌云,桃夭剑从凌云身后闪出,剑掌相撞,竟发出金鸣之声。
那人与聂冰对了两招后也迅速离去,聂冰紧追其后。台下一片哗然,短短一瞬间,竟有两大高手刺杀云天之主!紧接着远处又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冲天的火光,众人才意识到凌云刚才的劝告。 “那边是离国军队所在,此地将有大变故!”“长安要出大事了,不能再待在这了!”
“对,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走。”
....... “诸位!长安风已起,请君速离之!”
凌云朝众人作揖,再次劝他们赶紧离开。
“云宗主,你们不走吗?”李青云问道。
一声鹰啸划破夜空,凌云抬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舒了口气道:“就让我们走在前面,为天下人开路!”说完,周围屋檐上刹那间出现多道身影,一齐望向朱雀门,似是等待着什么,随着那鹰飞过朱雀门的一刻,朱雀门城楼上燃起无数支火把,城门缓缓打开,离国军队整齐地走出。 有一人从玄武门方向纵马而来,大喊道:“不知何人在玄武门和重玄门附近城墙埋下大量黑火,待北离军队要出门时用流火引爆,现在两门已经塌了,北离军队只能从朱雀门出来,各位快逃!”
一时间,人群喧嚷着四散而去,屋檐上的人却一个个跳向前方,拦在了离军必经之路上。 四散而逃的人群中,却有着一小部分不合群的,他们或呆立在原地低头不语,或惊慌不知所措四处张望,又有些人望着前面的离军,一步步向前,逆着人潮而上,身边的人叫住他们,要拉他们走:“快走啊!”
“他们是往凤城去的吧?”
一人呆呆地望着前方,自言自语道:“那是我家的方向。”
。
“离国真他娘儿的欺人太甚,老子不逃了,老子也要热血一回!”又一人拔刀向前。
“我家人都死了,还能逃到哪去?不如就做一回英雄吧。”“振兴江湖,安天下,毛头小子,居然真的敢玩这么大!”
先前跳出来质疑凌云的胡须壮汉叹了口气,拎起身旁的大刀朝着离军走去,“罢了罢了,大哥我就陪你嚣张一回!”
有人听到这些人的话也驻足了,有的人放缓了脚步,内心纠结,也有的人不管不顾飞速逃离,但不管怎样,朱雀门前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只留下离军前进的声音,一起一落,震荡人心。最先拦在前面的云天宗高手们跃入军阵中,离军行进的步伐停了下来,乱战一触即发! 白化羽和刘十三也随即加入了战斗,越来越多的江湖人士冲了上去,鲜血霎时间染红了地面,火把的光芒布满整条街道,这一刻,朱雀街仿佛真如朱雀浴火般猩红耀眼。 “还不走么?”
卫仲卿摇晃着空酒壶,问岳孤鸿。
岳孤鸿注视着下面的混战,尽管离军人数众多,但在狭窄的空间中显得拥挤而笨重,反而江湖人士在边退边打的过程中伤亡最小,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把离国军队逼入这街巷里,拖延至各国驻军赶到,倒是好计策。”“哎,那后方弓弩一出,就只剩满地尸体了。”
卫仲卿长大了嘴巴,等着壶口那一滴酒水落下。
岳孤鸿见状,无奈地摇头,嘲笑道:“你名字是个好名字,人却是这幅鬼样子。”卫仲卿毫不在意,冷冷地催促道:“走了!”
也就在这时,北离的弓弩手集合完毕了,列阵在后方,箭在弦上蓄势待发,倏地,弓弩阵两侧房舍内冲出十几位江湖人士,一下就跳到阵中搏杀起来,场面顿时又大乱,一把轻薄软剑如灵蛇般四处游动,贯穿大片士兵的身体,一女子头戴薄纱,身形妙曼,一身白衣裙在猩红的街道上格外显眼,软剑回到她的手中,竟没有染上一丝血迹,反而泛起淡淡荧光。 “轻灵剑!”
岳孤鸿惊叹道。
卫仲卿闻言有走了回来,探长了脖子去看,“叶银儿都来了,胭脂榜的美人啊。”岳孤鸿瞧他那色样,捂着额头催促道:“走了!在这流口水,不合适。”
长戈刺向叶银儿后背,她轻扭纤腰,却不回头,轻灵剑缠绕过长戈,而后如蛇吐信,刺进士兵的心脏,叶银儿就站在那一动不动,面纱挡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到一丝波澜,但却也让周围的士兵如坠冰窖般寒冷,她脚下忽地轻点,纵入人群中,轻灵剑飘忽的轨迹,配合她灵动的身法,就好像她是在跳一支舞,只不过这舞会杀人,成片成片的士兵倒下,弓弩阵已经没有丝毫作用了,有士兵情急之下射出箭矢,却也只能误伤到自己人。 但随着越来越多士兵涌入街道,江湖人士被逼得一步步后退,分别进入不同的小巷中,尸体也一路逐渐从大街铺进了小巷,离军逐渐向凌云靠来,幽隐和牛立也不得不加入战斗,掩护凌云离开。 “想杀我,现在便是最好的时机了。”
凌云忽然转身朝背后笑道。
紫陌鼓掌从黑暗中走出,“精彩,精彩!云宗主属实让我大开眼界!”随后脸色一沉地说道:“可你,就这么确信我们杀不掉你么?”
“想必你误会了,我只是提醒下你们,免得你们不敢。”
凌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挑衅着紫陌。
紫陌沉着脸,杀气腾腾,但却没有急着动手,反而笑着问道:“既然你这么好心,不如实话告诉我,你还有后手么?”“你看,有么?”
凌云始终面带微笑,摊开手转了一圈道,“不过按常理,我是不是得说有,才能保命。”
“云宗主还是这么伶牙俐齿。”
四个黑袍老者从紫陌身后缓缓走出。
幽隐瞥见了凌云这边的情况,朝牛立大喊道:“牛大哥!”牛立心领神会,立刻朝着凌云身边冲去,但身旁的士兵却突然很有默契,架着盾牌挡住了他。 凌云转头看着这一幕,冷笑道:“不错,你们准备得很充分。”
“于公于私,你都得死!”
紫陌目露凶光,带着黑气的掌转瞬而止。
凌云看着那黑气游走的手掌,那个少女倒在怀中的画面顷刻间涌现,不由地心头一阵剧痛,胸口沉闷得透不过气来,一声闷哼,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胸口传来了的力道仿佛要震碎了他的全身骨头,气血翻涌就要冲破每一条经脉,他却丝毫不在意,“叶儿,原来,被它打中是这种感觉么。”“哈哈哈哈,风云榜首,今天死在我手里了!”
紫陌猖狂地放声大笑,内力源源不断地朝凌云身体里输送着。
牛立见状,发出震天怒吼,一拳将身前数名士兵击飞,拳拳猛击,盾牌碎裂声此起彼伏,刘十三几人也是纷纷用力摆脱纠缠的士兵,朝着凌云这边赶来。 “别耽误了,赶紧杀了完事。”一位长老催促道。
“云宗主,可有遗言?”紫陌鄙夷地看着大口喘气的凌云。
凌云虚弱地抬起头,汗水就着鲜血将发丝粘在他脸上,眼睛里却闪烁着异常的光亮,紫陌疑惑地看着他,但当他看到那嘴角的一抹微笑时,倏地汗毛倒竖,立刻就要抽身后退,凌云一把抓住他打在自己胸口的手,慢慢地直起身子。 紫陌瞳孔极速的放大,心中大喊不妙:“不对!我的内力,怎么没有停下!”四阳长老看出不对劲,上前查问,紫陌大吼道:“别碰我!”
一位长老的手正欲抓他肩膀,被那一吼惊住了,然而一股巨力却瞬间将他手掌吸附在了紫陌身上,内力止不住地流向凌云,他惊恐地大喊道:“怎么可能!”
剩余三人正想后退,却发现如陷泥潭般动弹不得,内力也开始外泄,汇聚向凌云,一时之间,凌云周围就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吞噬着一切。 紫陌脸色逐渐苍白,恐惧和惊讶充斥着双眼,“你......你会武功!”
“我也曾执剑高歌丈乾坤,策马观山万里腾。我也曾欲做侠客不知归,踏浪乘风嬉游人。我也曾执手赏那映雪月,白首桃林做老翁。追云逐日与天齐,斗酒十篇与仙争。鲜衣怒马少年气,但见罗生!一日空!”
这一刻的凌云非常复杂,有无奈也有不甘,是自嘲也是仇恨,心头明明很痛却又觉得心间空空,心脏仿佛不存在一般,万千情绪汇聚,牵引的范围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大,刚刚正要靠近他的杀手,士兵,全都被定在了原地,内力如同涓涓细流,全部流向了他。
这时,一位长老终于认出这种功法,大喝道:“你疯了!用万川归海,你必死无疑!”万川归海是云天宗的秘术,把自身当成容器,吸纳别人的内力,就如万川奔流源源不断地流入大海,但这种功法,有十分大的风险,倘若容器不够大,很容易撑爆全身经脉,爆体而亡,所以一直也被云天宗列为禁术,现在的凌云同时吸附这么多高手的内力,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缓缓抬头,目光坚毅、寒冷,死死地盯着紫陌,“是万川归海,却也可以泽被百川!”
罗生堂众人脸上血色全无,虚弱不堪,凌云放开手,被压制的众人内力顷刻间释放,原路涌向他们,如脱闸的洪水猛兽,撕裂他们的每一寸经脉,所有人都被震得倒飞出去,七窍流血。 一口鲜血从凌云口中喷涌而出,他此时再也无力支撑身体,就像漏水的水袋般瘫软倒下,“好累啊,叶儿,这时候你还在我后面该有多好。”
白化羽一个箭步过来接住了他,刘十三立刻掏出严道清给的护心丹给他服下,牛立掏出一个小玉瓶,慌张地问道:“宗主,果老的大还丹要用吗?”
“要!快拿来!”
刘十三急忙接过大还丹给凌云服下,磅礴的药力融化,游走至凌云全身经脉,将狂暴翻涌的气血暂时压制了下去,模糊的双眼也逐渐能看清围在身边的四人。
幽隐瞧着他们虽然紧张,却不忙乱的处理方式,焦急的神情中有了一丝异样。 “你......居然以命作饵......”一位长老颤抖着手指着凌云,随后便气绝身亡了。 紫陌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眼中尽是难以置信,随后又恶狠狠地瞪着凌云,“你也活不了。”“咳咳......就不劳你记挂了。”
随即一口鲜血喷出,凌云便昏了过去。
紫陌发狂般地大笑,而后也表情逐渐凝固,没了声息。 幽隐大喊道:“马车呢!”街角处,杨安驱使马车极速赶来,长枪乱舞清理拦路的士兵,白化羽抱起凌云一步跃上马车,就在这时,大量离国士兵冲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幽隐登上马车喝道:“我给他疗伤,你们给我杀出一条路来!”
大战一触即发,在白化羽等人的掩护下,马车艰难地前行着,鲜血与火光交织,喊杀声震天,凌云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猩红的夜晚,一样的叫喊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里也夹杂着一股芳香,还有那身体感觉到的温暖都一模一样。 随着士兵越来越多,马车行驶得愈发缓慢,终于,前方一杆长枪穿过墙壁,直入离军中,白夜袭来了,手中长枪舞动,如龙摆尾,如蛇吐信,迅如风雷,与此同时,各国驻军也赶到了,早先逃走的江湖人士也大部分折返,加入了战场,战斗从朱雀街向四周扩散,很快就遍布了长安城。 凌云的马车飞快地冲出人群,向东而去,突然,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旁冲出,硬生生将马车撞翻,牛立急忙背起凌云跳出马车,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魁梧的身影。 “罗生堂—梼杌,特来取阁下项上人头!”
那人一步步走来,足有两人多高,戴着獠牙面具,凶狠可怖。
“带宗主离开,俺来拖住他。”牛立说完就猛冲向梼杌,将他撞进一旁墙内,激起滚滚烟尘,只听到烟尘中拳头碰撞的声音如擂鼓般巨响。
幽隐搀扶着凌云进到巷子里,前面不知何时站着一个戴面纱的女子,“宗主,幽隐姐,随我这边来。”幽隐警惕地看着她,身上没有兵器,看着也不像会武功,然而不等她多加思索,后面追兵紧随而至,她连忙跟着女子拐入另一条巷子,进入一处宅院。 稍微安全后,幽隐手中翻出一枚暗器,质问道:“你是谁?”
女子摘下头纱,露出半张被烧伤的脸,幽隐看着那张脸,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因为那是许静姝,那个早已葬身火海的少女。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幽隐乱了,最近发生太多的事情都是她不知道的,她不知道凌云还瞒着她多少事,她不知道将来她要做什么,她不知道如何去保护他了。
“是宗主救了我。”许静姝戴上面纱平静地回答,见幽隐还有疑惑,她赶忙说道:“此间之事待之后再与姐姐说明,这是果老的金风露,先让宗主服下,果老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我们要在十二个时辰内让宗主见到果老,否则,宗主将性命不保!”
幽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让凌云服下药,片刻后,凌云恢复了神智,虚弱地问道:“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宗主,你已经服下三种保命的药物了,只有十二个时辰。”
许静姝焦急地答道。
“无妨,这不还没死吗?”凌云疲惫的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容,随后他看向一旁的幽隐,幽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让他有点害怕,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门外传来来无数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地靠近这里,是追兵来了。 幽隐径直走向凌云,严肃地问道:“我不管你以前瞒着我做了什么,我也不管你今后想要做什么,我只要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别生气,事情不是......”凌云赔笑道。 “认真地回答我!”
幽隐神情异常严肃,打断了他的话。
凌云望着她有点发红的双眼,收起了笑容,肯定地答道:“不是,我想活着。”“好!只要你想活,就没人杀得了你!”
幽隐听到答复,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扯下衣袖将头发束起,毅然地打开门,杀气凛然。
一把刀朝她砍来,幽隐迅速夺下刀,一刀横扫,身前兵刃尽数斩断,她纵入人群中,刀舞得飞快,士兵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刀崩了就夺剑,剑断了又夺枪,刀枪剑戟在她手中彷如无物。 凌云看着恍恍出神,他想起义父曾经说过:“幽隐是我平生仅见的武学奇才,日后她若潜心习武,执刀便可入刀榜,执剑可入剑榜,就算那风云榜也是信手拈来。”幽隐在地上划出一道线,剑指前方,大声道:“过此线者,死!”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一位将军模样的人骑马上前,看着遍地倒下的士兵,尤为兴奋,问道:“可否留下姓名,我刀下不死无名鬼。”
幽隐挥剑抖去剑上鲜血,昂声答道:“云天宗宗主贴身护卫——幽隐!”
而后剑指地上划痕又说道:“过此线者,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