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五六分钟,大夫一边收听诊器,一边吩咐秦萌:“先拿一片磺胺来。胜我,你去告诉叶队长,赶紧派几个人,立马送他去总队卫生科。太麻痹大意了。”
胜我慌忙跑了。这里,宝仪、百明安慰惟耀:“你不要担心,到卫生科就保险唻。”
惟耀说:“我不怕。”
秦萌拿来了药片,顺便带来了半碗温水,让惟耀服药。宝仪和百明提到文通说不能喝水的话,秦大夫说:“那是土方郎中和民间说法,他血吐的不多,喝几口没事。”
他独自走到门外,等候建民。建民慌慌张张地赶了过来,头上已经冒出热气,被大夫截住,听他小声介绍了几句,脸色就变了。冷静了一会,对跟来的玉武说:“不要旁人,就们和胜我、永虎去送。”
玉武应诺,急忙去叫永虎。建民进了工棚,先安慰惟耀两句,接着拿四条扁担,四只柳兜,捆扎起一个担架,拿惟耀的棉被半铺半盖。玉武带着永虎也赶到了。惟耀先还不肯躺上担架,说自家能跑。建民生气道:“你还犟啊?你娘让我照顾你,我已经失职唻,你把个面子我好不好?”
惟耀这才躺到担架上,还强笑着说:“这张床不丑呢!”
这时月琴、红梅和建秀都来了。建秀还端来半瓦钵米汤,让惟耀喝了几口。她们一起安慰惟耀:“你放心治病,治好了回来,跟大伙一块堆完成工程。”
说着话送他们出门上路。惟耀向众人摆摆手,又瞟了建秀一眼,就垂下了胳膊。宝仪望着他们的背影叹息:“唉,再没想到,他会倒下来。”
建秀问秦大夫:“先生,惟耀究竟哪里出了毛病?”
秦大夫皱着眉头又说了句:“太麻痹大意唻!”
就径自走了。秦萌小声告诉建秀:“他发热呢,38度9。”
建秀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晚上9点半钟,送惟耀的4个人才赶回来用晚餐。饭菜一直闷在锅里,这会拿出来还直冒热气。建民比往常吃得慢,其他3个人饿虎一般吞咽着。看着他们吃饭的除了4位女子,还有先礼、文通、开阳、有信、惟鸣。屋内气氛凝重,一时没人说话。过了一会,胜我打破了僵局。他虽然也为惟耀担忧,却也难抑兴奋。建民主动做我的搭档,手被我砸了也没说一句怪我的话,又叫我一块堆送惟耀,这是信任我的表示,是我新的开始。当然,眼下不是高兴的时候。他竭力平静地说:“大夫为惟耀兄弟仔细检查过了。”
众人纷纷问大夫说什么。“大夫说唻,很不乐观。”
开阳问:“究竟是什么病啊?”
“说他肺子里可能有脓,还说不是身体底子好,早就垮掉唻。”
惟鸣着急地问:“能治好吗?”
建秀嗔道:“你说什么话,怎么会治不好?”
胜我瞥一眼建民,不再说话。空气又变得让人窒息。为冲淡伤感气氛,先礼介绍了大队第一次流动红旗评比会情况,由他先在会上汇报了今个各中队土方完成结果,芦集、韦堡两家中队被评为红旗队,大队长当场把红旗授给两家中队长,要求大伙回去立刻评出分队、小组红旗。文通接着报告,刚才,他临时代表建民参加了中队红旗评比会,高庄和松墩两个分队拿走了红旗。按照本分队3个组今个的土方成绩,红旗应该是夏开阳2组的,但要等队长认可,授旗。开阳瞄一眼红梅,感叹:“唉,惟耀不倒下,红旗怎么会跑到2组来啊!”
先礼接道:“这件事那个也不愿意发生,那个也想不到。我很同情惟耀,也希望他很快痊愈。话说回来,从我今个了解的前因后果来看,当时他为修补草棚受寒,算一条好汉;后来晓得有病还不听人劝,不看医生,就是莽汉了。有病是不能硬撑的。小洞不补,大洞吃苦。大伙都要吸取这个教训。眼下,只有相信他的抵抗力,相信大夫的医术。们心里要有他,但劲还要用在工程上。”
有信表示很赞同先礼的话,其他人也纷纷附和。红梅对月琴嘀咕:“二爷说的多好啊!”
建民心头刚才仿佛有一股绞得紧紧的绳索,此刻感觉稍微松弛了一些。陈大队长说过,既做了屋脊上的草把,就要多承受风吹雨打。他放下碗筷,吩咐玉武他们:“你们几个都睡觉吧,开阳跟我去拿红旗。明天们出劲干,把惟耀兄弟的空档补起来。二爷也好休息唻。”
众人应诺着走出炊事班。建民给开阳授过旗,就去跟中队长汇报惟耀的事。不料兜头一盆冷水似的挨了洪兴雷几句批评。他没精打采地提着马灯从中队部回头时,有德正拿着手电筒,拄着枣木棍等在路上。也就是听大队长安慰、鼓励和提醒几句话,因惟耀病倒的担忧,被中队长批评的憋闷,一天的奔波劳累和烦恼就开释了许多。他感觉信心和斗志又火一样在胸中燃烧起来。隔日一早,夏开阳的2组工地插起了红旗。高庄和松墩两个分队的红旗飘扬在各自的堤坂上。芦集中队的红旗,插在西圩和镇东两个分队界线上的堤顶内侧边缘,全中队民工在工地每个角度都能看见它。一些民工看见红旗如同斗牛见到红布,自然产生了一股拼搏的渴望和力量。工地上再度出现了你追我赶的景象。有的队、组表面不动声色,其实是放“烟幕弹”,在悄悄地鼓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