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浮暖阁,宁玥靠在美人榻上,随手拿过身侧看了一半的史书,却发现卡着书签的地方,并不是自己原先看的那一页,她蹙了蹙眉梢,目光扫过书页,却瞧见她写的书评下有一行细细的小字。这行字写得虽小,可笔墨却有些不同,更像是用眉笔写成。“小野猫,衍帝确实有杀良臣之心,你看人心极准,你可知本殿对你的心意?”
翻开另一页,“小野猫,君子择良木而栖,本殿是你的良配,你便自请联姻,随本殿回苍淼吧。”
再翻一页,“书上说宋良有绝世之容,封煜固然俊美,可本殿却非不堪入目之人。”
……这字里行间全是百里召云的浪荡气息,看到他的字,便能想到他在留下这些字迹时,半眯着狐狸眼的模样。那日,百里召云到宁玥的浮暖阁取封煜的玉钗,想到自己与宁玥的赌约,自以为成竹在胸,靠在美人榻上翻看宁玥的书评时,顺手取来一只眉笔,留下这些言语,不想世事弄人,与他联姻的虽是宁王府的女子,却不是他看中的宁二小姐。宁玥不再细看,直接翻到自己之前阅读的那一页,却瞧见绿芍有些惊慌地掀开门帘,跪在宁玥身前道,“小姐,有人去过奴婢的屋子,不过东西却一样也没少。”
话落,绿芍微微一顿,“金盒和金条都有翻动过的痕迹。”
这几日虽然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可确切知晓她失踪的,不过寥寥数人。宁玥扫了一眼手中的史书,百里召云来,自然是来寻封煜的玉钗,他没有理由去绿芍的房间,而且若是他真的去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会取走几根金条。宁玥的手缓缓划过史书的边缘,宁瑶自顾不暇,宁王妃并不知情,宁滢、宁蓉若是来浮暖阁,根本瞒不过红菽。李炎彬的目的是秦起遗作,要翻也是翻她的屋子,没必要去绿芍那。忽地,宁玥眼眸一眯,沉声问道,“王爷今日是何时回的王府?”
绿芍一怔,忙道,“王爷才将将回府。”
“王爷是从宫中回府,还是从别处回府?”
“听说陛下有话要问王爷,颁下赐婚的圣旨后,便让王妃领着大小姐先行回府了,王爷是从宫中回府,并不曾去往别处。”
绿芍低声说道,随即,她的眼眸猛地睁大,“小姐的意思是,王爷……”宁玥点点头,心中暗道,只怕那日宁王毒发咳血,根本就是顾雨墨的障眼法。如此一来,白烨宸应该已经知道金盒是被她盗走的,至于她的身世,白烨宸应该已经确认了。只是,当年的事,宁王到底知道多少,她并不知晓,今日,白烨宸又问出了多少,也不可知。宁玥沉吟片刻方道,“绿芍,去小厨房端碗参汤来。”
“是,小姐。”
*片刻之后,宁玥拎着食盒,来到宁王的书房前。烛火下,宁王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头,这才瞧见站在门前的宁玥,“既然来了,站在门口做什么?染了风寒还未痊愈,有事让绿芍来说一声便是,何故自己跑一趟。”
宁玥微微一笑,缓缓走到宁王桌前,将食盒中的参汤取出,“父亲这几日为了女儿的事劳心劳神,女儿特命小厨房炖了碗参汤,父亲趁热喝了吧。”
宁王看了宁玥一眼,眼底闪过一抹探究,终究拿起碗,抿了一口参汤。“天色已晚,父亲还在辛劳,可是今日陛下吩咐了什么要紧的事?”
宁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宁王看了眼手边的卷宗,低声道,“也没什么,只是叮嘱本王快些将今年的账务整理出来,以便陛下查阅。”
宁玥眼眸微微一眯,前世,宁王就是过了年后没多久便出了事,不知是否和户部的账务有关?想到此,宁玥看向宁王的目光,便带了一抹忧色。平日里,宁王一直对宁玥冷淡疏离,自宁玥重生之后,父女二人才有了些简短的交流,却都是匆忙、急迫的,如今日这般和谐相处的情景,倒是从未有过。宁王面色一缓,柔声说道,“不必担忧,户部的账务每日都有整理,本王不过是核对查阅罢了。本王掌管户部多年,每到年底,都有做这梳理之事,早已轻车熟路,玥儿不必担忧。”
宁玥抿唇一笑,将宁王顺手放在手边的参汤再次递给宁王,“父亲为国为民,更应注意自己的身子。”
宁王点点头,接过宁玥手中的参汤,一饮而尽。宁玥看着宁王憔悴的脸,沉吟半响,缓缓说道,“自从中秋宴后,女儿虽然名动王城,却也惹来不少风波,只怕会给父亲增添不少烦忧。”
宁王微微一笑,“便是些许麻烦,又能如何?只是,这次你失踪,封世子尽心尽力寻你,他的玉钗还在府中……”宁王一直都盼着与封王府结亲,之前便曾让宁王妃准备宁玥的庚帖。宁王见宁玥静立不语,眼底的期盼之色不由得淡了几分,“如今,你嫡姐已经被陛下册封为郡主,来年便要远嫁苍淼,你明年开春便要及笄,你的婚事也该好生思量了。”
宁玥抿唇一笑,“父亲,女儿明白。父亲若无他事,女儿便告退了。”
话落,宁玥将汤碗收回食盒中,微微一礼,便退出了宁王的书房。她将解药放在参汤中,宁王如今已全部服下,她也可以放心了。待宁玥回到浮暖阁时,红菽早已等候在屋内,将手里的烫金拜帖递给宁玥,“小姐,方才门房送来的拜帖,说是王寺卿亲自送来的。”
宁玥取过拜帖,却是百里召云约他明日在天福茶楼一叙。宁玥看着拜帖上龙飞凤舞的字迹,想起百里召云留在她史书上的那些小字,良久方对红菽说道,“你亲自去门房,回复王寺卿,我明日定准时赴约。”
“小姐,你的身子……”绿芍忍不住出声道。“无妨。”
宁玥淡淡说道,如今,她和百里召云之间的事,已尘埃落定,有些话,若是不说个明白,百里召云又岂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