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眼眶通红，抽噎声中夹杂着压抑的痛呼，不停地低声求饶，“杜妈妈，绕了我这回吧，下次我一定把东西送进去，呜呜呜……”绿芍眼眸一眯，看来有人想趁小姐病的时候下药。绿芍静立在窗外，默然看着柔弱的少女被那婆子尽情打骂，始终没有出声阻止。直到一盏茶时间后，那婆子才骂骂咧咧地走了，柔弱少女站在厨房里，低低地抽泣了几声，一抬头这才瞧见站在门前的绿芍。她赶紧抹掉眼角的泪花，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哽咽地问道，“姑娘有什么事吗？”
绿芍却没看她那张满是泪痕的小脸，淡淡地说道，“热水。”
柔弱少女一怔，随即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她明白自己先前送去的热水，绿芍根本就没打算用。绿芍不再多言，走到灶火前，开始生火烧水。柔弱少女怯怯地站在一旁，默然看着绿芍熟练地生火。“为什么不照着那婆子说的，在热水里下毒？”
绿芍低声问道。柔弱少女眼底划过一抹惊慌之色，“奴婢……奴婢虽然卑贱，可也不是吃里扒外的人。玥小姐得爷宠的时候，从没苛待过奴婢们，整个王府，谁不想到漪澜院当差？如今，如今小姐病了，奴婢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想着高热的病人都想喝热水，只好送些热水到屋子里……”她越说越小声，整个人带着怯弱与惊惶，可一双眼眸却透亮。“可你不照着那个杜妈妈的话做，她下次再为难你，怎么办？”
绿芍垂着眼帘，脸上看不出喜怒。少女露出一抹憨厚的笑容，“顶多像今日一般，被她打骂一顿，平日里，她本也没少打骂我。”
绿芍唇角抿了抿，一个知道秘密又没有利用价值的棋子，怎么会只打骂一顿了事？绿芍不知道少女是故作天真，还是为了引发她心底的同情。“那你可知杜妈妈让你下的是什么药？”
绿芍侧首看向少女，眼眸半眯着。少女却没有看绿芍，满脸懊恼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不过就算去问杜妈妈，她应该也不会告诉我。”
绿芍蹙了蹙眉，继续问道，“那你可知是何人指使杜妈妈吗？”
少女摇摇头，“我只看到一个穿红色秋裙的姐姐来找杜妈妈，我不认识她。”
绿芍点点头，不再多言，专心烧水。火烧得很旺，绿芍蹲在灶火前拉着风箱，她受了伤，体质虚弱了许多，不一会儿，额际便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那柔弱少女瞧见了，迟疑片刻，终是从怀中取出一块锦帕递给绿芍，“姑娘擦擦汗吧，不然烤了灶火，一会儿出去见了风，该着凉了。”
绿芍缓缓撩起眼帘，看向少女，只见少女脸上虽然带着怯弱，可是一双眼眸干净清澈，绿芍垂下眼帘，接过了少女手中的锦帕。锦帕一看就是用了许久的，不复之前的丝滑，可却带着皂角的味道，干净清爽。绿芍擦了擦额际的汗。“姑娘用完了，就还给我吧，不用姑娘浆洗的，我日日洗衣时，顺手就洗了。”
少女低声说道。绿芍抿了抿唇，迟疑片刻，终是将锦帕还给少女。就在这时，锅里的水也烧开了，绿芍打了满满一暖壶，这才一步一步缓缓出了厨房。回到主屋里，宁玥依旧没有醒来，绿芍摸了摸宁玥的额头，原本出汗低下来的体温，渐渐地又有了回升的趋势。绿芍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倒了一杯热水，小心翼翼地吹凉了，这才叫醒宁玥，把药丸喂了下去。整整三日，绿芍在宁玥床前衣不解带地守着。封煜虽然留了乙字号的人保护宁玥，却都是男子，无法贴身伺候。绿芍自从知晓有人想下药谋害宁玥后，便事必躬亲，无论是饭食还是热水，都亲自到厨房里准备，那些婆子婢女乐得轻松，也无人阻拦。四下无人时，那少女便站在厨房的角落里，和绿芍聊上几句。可绿芍做事，她从不插手，只在绿芍疲惫时，递上一块锦帕，让绿芍擦擦汗。宁玥的病情终于慢慢稳定了，不再高热，人也精神了许多。宁玥靠在床头，看着憔悴的绿芍，眼底闪过一抹心疼。绿芍端着一碗刚出锅的白粥，小心翼翼地吹凉了，一抬眼便瞧见宁玥的目光，眼眶一红，低声道，“小姐不用心疼奴婢，你快些好了，奴婢的心才安稳了，才能放心睡个好觉。”
话落，绿芍已坐在床边，将手中的白粥递给宁玥，“小姐，趁热将这白粥吃了吧。”
“嗯。”
宁玥轻应一声，接过白粥，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忽地，她的手一顿，眉梢微微一蹙。绿芍忙道，“小姐，可是这粥太烫了？”
宁玥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勉强将口中的白粥咽下，一只手轻轻地撩起自己的衣袖，只见衣袖下原本白皙的皓腕上，竟然起了几个小小的红疹。宁玥心中一跳，忙一把拉过绿芍的手，撩起她的衣袖，只见绿芍的手臂上也隐约有一个小红点。绿芍心中一惊，忙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别慌。”
宁玥低声说道，“秦灏。”
一道黑影闪过，秦灏已单膝跪地，“属下在。”
宁玥刚想说些什么，可她只动了动唇角，刚刚吃下去的那一口白粥，已悉数吐了出来。“小姐。”
绿芍低声叫道，忙为宁玥拍背顺气。半响，宁玥方缓过气来，可是原本已经降下去的体温，这一折腾竟回升起来，绿芍取过锦帕为宁玥擦拭唇角时，愕然发现，宁玥的唇角似乎有溃烂的迹象。绿芍的手一颤，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锦帕。宁玥轻轻呼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绿芍，别怕。”
“嗯。”
绿芍眼眶一红。宁玥侧首看向秦灏，艰难地说道，“你赶紧……传书给世子，请他……安排人将……施先生送到昌城。”
宁玥断断续续地说道，方才未说话，还不曾察觉，此刻，每说一个字，嗓子就像被刀割过一般，她顿了顿，再次开口道，“不可……不可提我病倒之事。”
话落，宁玥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