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宁玥才醒了过来。“醒了?”
封煜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热水的热气隐约拂过脸颊,封煜小心翼翼地将宁玥扶了起来,将盛着水的碗递到她的唇边。宁玥垂下眼帘,乖巧地喝了大半碗水。“绿芍呢?”
宁玥低声问道。“她在隔壁偏房。”
封煜低声说道,“自有人照顾,无需担忧。”
“嗯。”
宁玥轻应一声。封煜在宁玥背后掂了个枕头,让她靠着床头,这才坐在床边,默然看着宁玥。宁玥被他看得不自在,低声说道,“你可是恼我了?”
封煜小心地避开宁玥手背上的红疹,将她的手圈在掌心里,沉沉说道,“我没有恼你,我只是心疼你。从你让秦灏给我传书,又不让他告知我你病重,我便猜到你可能能医治痘疫。待我到了王府,见了你,这猜测更肯定了几分。你从来不会让自己置身万劫不复之地。”
说着,封煜唇角一抿,才继续说道,“我恼的是我自己,我虽说过要护你周全,可却总是让你以身犯险,我做的不够多,不够好,所以你才会一次次身陷险境……”一只纤细的手指隔空落在封煜的薄唇上,宁玥缓缓说道,“我并未觉得自己受苦,你不必自责。你愿意护我周全,我心中已经很欢喜了。”
话落,宁玥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虚弱却不失甜美的笑容,“我是她的女儿,从出生起,就注定不会有安宁之日,你愿意站在我身侧,与我一起面对刀光剑影,我已心满意足。”
封煜轻叹了一口气,长臂一伸,已将宁玥揽在怀中。宁玥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封煜的后背,安然靠在封煜胸口,闻着他身上独有的茶香,心底泛起一股又一股的甜。两人相拥了片刻,封煜才放开宁玥,让她靠在床头上,低声说道,“秦灏已经查清楚了,在你病重的这几日,绿芍为你做饭烧水时,曾用过一名婢女的贴身锦帕。痘疫通过锦帕传染给绿芍,她伺候你用水用膳,又将痘疫传染给你,你本就病重,是故发作得比绿芍快,病情也比她严重得多。”
“嗯。”
宁玥轻应一声,“那个婢女如今在何处?”
“那个婢女全家都染上了痘疫,秦灏去的时候,她的双亲已因痘疫而亡,她唯一的兄长痘疮已经溃烂流脓,就算有药方也救不过来了。她似乎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变得痴痴傻傻的,再问不出什么了。”
封煜沉声说道。宁玥抿了抿唇角,她已经染上痘疫,那婢女自然没了利用价值,“绿芍在宁王府时,曾被人蒙蔽过,按道理说应该不会如此毫无戒心才是。”
“据秦灏查探,这婢女并不知道自己染上了痘疫。据她家附近的邻里所言,这痘疫应是她兄长先沾染上的,她兄长在勾栏里,有一位相好的,那相好的送了他一件贴身里衣,他日日揣在怀中,对人炫耀,却不知道正是这里衣要了他全家人的性命。”
封煜缓缓说道。宁玥蹙了蹙眉道,“此事未免太过巧合。”
“嗯,我也是这么想。”
封煜低声说道,“故而,我又命秦灏按照邻里所言,找到她兄长常去的勾栏,里面的老鸨却说,那个青楼女子几日前便自己赎身了,眼下已不知去向。秦灏追问老鸨,可曾瞧见那女子有不妥之处,老鸨说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说着,封煜微微一顿,又继续说道,“不过蹊跷的是,这女子除了那婢女的兄长外,竟没有其他交好之人,那老鸨曾疑惑地说道,不知她哪里来的赎身钱。显然,有人事先买通了她,只是如今她不知所踪,一时半会儿查不到到底是何人所为。”
宁玥暗自沉吟,半响才再次说道,“今日,詹王府的那几位姨娘,你应该也见到了。我染上痘疫之事,必然与她们拖不了干系。只是,这几人瞧着都不是心思深沉,玲珑剔透之人,可这布局的手段却不简单,若不是她们太会装,就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封煜点点头道,“我已经吩咐下去,让秦灏去查查这几个姨娘,看看到底有无不妥之处,只要是有人故意为之,总能留下蛛丝马迹。”
话落,封煜又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宁玥,看着宁玥喝下才轻声说道,“此事,你不必太过忧虑,我已经让乙字号的人去寻你画的那种药草,今晚应该就可以把药熬出来。”
宁玥心中一软,低声应了道,“好。”
*与此同时,詹王府书房中,邓瑾瑜单膝跪地,沉声说道,“爷,属下细细查过了,目前整个昌城染上痘疫的人,将近有五分之一。属下已命人盖好隔离所,将那些感染的人转移到隔离所。”
詹熙卓沉声说道,“你做得很好。大营情况如何?”
邓瑾瑜低声道,“爷放心,大营里感染的人很少。军医一直盯着,所有高热的人都已经抬出大营,不足百人。”
詹熙卓心中一松,将士在大营中吃穿住行都在一处,若真有人感染上痘疫散播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詹熙卓沉吟片刻,继续问道,“宁玥所画的药草找到了吗?”
邓瑾瑜抿了抿唇角道,“并未寻到。”
詹熙卓眉梢一挑,细细打量了邓瑾瑜的神情,“为何?”
“属下寻了城中的医馆,问了医馆的大夫,大夫都说这种草药很好寻,在城外的山上就有。医馆还特意让一名伙计带路,可等属下到了城外的山上,却发现药草全都没了。药草折断的位置很新鲜,尚有湿意,显然有人抢先采摘了药草。属下不甘心,又快马跑了好几个山头,可山上的药草都全都被人提前一步采摘殆尽。”
邓瑾瑜沉声说道。话落,邓瑾瑜垂在身侧的手一紧,才继续说道,“在最后一座山头,属下,属下遇到了封王府的秦灏,他说,世子说,宁二小姐在王府染疾,王爷照顾不周,若是想要药草,便用纹银或铁器来换!”
只听“嘣”的一声脆响,水花四溅,詹熙卓身前的杯盏已经被他捏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