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醒来时高热已经控制住,体温略微下降了一些。绿芍病情本就比宁玥轻,服下药后,虽然体温并未恢复如常,却也不再滚烫如火。施先生于清晨时分到了昌城,詹熙卓大张旗鼓地将其迎入詹王府,整个昌城的人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施先生一入詹王府便到了漪澜院,在查看了宁玥的药方,研磨、了解了那味药草的药性后,对宁玥赞不绝口。宁玥耳尖一红,不敢居功。那日,她喝了一口绿芍煮的白粥,不仅口中剧痛,就连嗓子也如刀割一般,呕吐不止。这才想起,前世时,昌城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爆发了痘疫。她撩起衣袖,果然瞧见自己的手臂上有红疹,就连绿芍的手腕上也出现了红疹,便知两人这是染上了痘疫。前世,她曾整理过朝廷的备案文书,不仅见过昌城的币方,也曾见过痘疫的药方。知晓自己染上的是痘疫,宁玥反而镇定下来,让绿芍不必惊慌,不过片刻,心中已有了谋划。这药方乃是前世时,施先生不眠不休多日才研制出来的,是故,她让詹熙卓对外宣称药方是施先生研制,并非怕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只是想将这份美誉还给施先生。施先生并不愿受,在封煜的请求下,最终同意了。宁玥虽然记得药方,可配合药方调理之事,还要施先生来做。她先前便寒气入体,后又染上痘疫,若非绿芍从王城带了许多良药,早已因高热成了废人。可连日高热,终究对身体有所损耗,需要施先生精心调理。邓瑾瑜将宁玥和绿芍的情况汇报给詹熙卓,詹熙卓抿了抿唇,在付出了一大笔纹银之后,拿到了那味药草。没过几日,宁玥的高热已完全消退,泛黄的红疹全部自发破碎流出脓水,那些未泛黄的红疹则明显小了许多,不日将完全消失无踪。施先生边给宁玥上药,便嘱咐道,“二小姐,上了这药之后,脸上会奇痒无比,不可抓挠,待痘痕结痂自行脱落,便不会留下印记。”
宁玥微微一笑道,“多谢先生,我记下了。”
施先生上完了药,便退了下去。宁玥小心翼翼地避开脸上的红疹,将面纱戴上,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眸。就在这时,宁玥眼眸一眯,只见铜镜中多了一抹身影,詹熙卓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前,见宁玥已瞧见他的身影,这才步入屋内。漪澜院主屋已经修葺好了,一应用具都已恢复如初,可宁玥却依旧住在偏房中。之前,詹熙卓日日歇在漪澜院,两人虽然一个在房中,一个在密室里,并未有过丝毫逾越,可如今再次相对而坐,却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宁玥,不曾想,依旧低估了她!新的币方,医治痘疫的药方,这两样有其中一样,已足够让人刮目相看,可这两样全部出自宁玥的手笔,怎能不让詹熙卓重新估量宁玥的价值?“你在等本王?”
詹熙卓眼眸一眯,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嗯。”
宁玥轻应一声,“那日,我对王爷说想见王爷一面的话,并非虚言。”
詹熙卓没有说话,可目光却凌厉了几分,静静地落在宁玥身上。宁玥对詹熙卓凌厉的目光恍若未觉,她淡淡地说道,“那一夜,王爷丢了数万匹战马,损失惨重。就算昌城附近盛产铜和铅,想要再拿出那么多纹银购买同等数量的战马,对王爷来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詹熙卓看向宁玥的目光一沉,握着杯盏的手微微一紧,可他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不正是新帝的缓兵之计?”
“我曾为王爷算过一笔细账,像黄伯那样的铸币所,想要铸造出这么多铜币,大约需要十年左右的时间,王爷在昌城自然不止那一处铸币所,就算王爷有五处,最少也需要将近两年的时间。”
宁玥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詹熙卓垂下眼帘,让人瞧不清眼底的情绪。无人知晓他心中的惊诧,宁玥所言与黄伯等人给他上报文书上所写的预估时间出奇地一致!不过是片刻,詹熙卓便恢复了惯有了慵懒之色,他缓缓撩起眼帘,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轻声问道,“宁二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宁玥微微一笑,轻声说道,“我有一个方法,不仅可以帮助王爷在一年内攒足纹银,还能让昌城得到一直欠缺的资源。”
“哦?”
詹熙卓眼角一挑,却并未急着问是什么方法。“怎么?王爷不信吗?”
宁玥轻笑着说道。詹熙卓静静地看向宁玥,缓缓摇了摇头,“宁二小姐并非寻常闺阁女子,每每总有出人意料之举。本王只是好奇,宁二小姐为何要帮本王,你就不怕新帝问责宁王府,连累封世子被新帝生疑吗?”
宁玥抿唇一笑,“王爷和陛下不睦,可这与天烬百姓何干?宁玥不过是个闺阁女子,想做的事,不过是让百姓过得好些罢了,而这,也是世子的心愿。”
詹熙卓一怔,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宁王遭遇户部危机时,封煜换五铢币时曾对他说过的话:封家护的是天烬朝局稳定百姓安宁,而不是某个人。就在詹熙卓思潮起伏之际,宁玥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当然,宁玥愿意帮王爷,还因为宁玥想要王爷身上的一件物事。”
“什么物事?”
詹熙卓沉声应道,相较于宁玥之前所言,詹熙卓更相信宁玥帮他是有所求。宁玥微微一笑道,“那样物事对王爷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用。可话虽如此,王爷也未必舍得给我,待我再多为王爷做些事,再与王爷说吧。”
詹熙卓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心思婉转间,已隐隐明白宁玥想要的是何物。这么多年来,从他得到那东西起,就在思量那到底是什么,又有何用,可至今都未曾知晓。宁玥果然是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