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白歌不曾行走过江湖,自然不晓得这些怪力乱神之物,便不耻下问。陆离神情严峻的道:“鬼尸又叫做斗尸,据说刚开始是因为盗墓贼因为地盘和利益之争而搞出来的斗争武器。据说直接用棺木之中倒出来的不腐古尸,用阴邪诡秘的邪术制造出来的会走会打的杀人武器。而白沙,就是为了控制鬼尸而经过特制故意灌进鬼尸身体里的。他们把鬼尸运到别人的地盘,不需多久便能杀死对方大部分人。虽然有办法消灭鬼尸,但是却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还极有可能伤到自己。所以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久到大家都认为那只是传说。”
然而,传说中的鬼尸却出现了,就在他们面前,狰狞可怕。鬼尸的身上密布黛绿色的毛,十指的指甲更是长得下人,但是因为没有腿脚,所以它移动起来非常奇怪,就像是一只在冰面上乱滑的箱子。在那爆炸之后,鬼尸经过的地方的遗留下少许的白沙,像是焦尾的剑气震破了鬼尸体内原有的机关装置。可是,这仍然是个难缠的对手。鬼尸嘴里发出类似于青蛙叫的声音,然后,像是被弹簧弹了一样,一下子就落到了秦言刚刚站立的地方。秦言踮脚飞起,在闪身的同时,一剑刺向了鬼尸无目的眼。然后,那剑刃直穿进去,像是穿过一团棉花,并未造成任何伤害。倒是趁着长剑刺在鬼尸眼中的同时,鬼尸摇晃两条练带似的长臂,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长指甲狠狠的向秦言抓去。秦言回剑出挡,被那鬼手带得后退一步,纵然她嗅觉不够灵敏,但这东西一动起来,她还是能够闻到辛辣的味道,就像是木姜子塞进了鼻子。长剑被鬼手缠住,就像树干被藤蔓攀附住,秦言一时竟拔不出来。看着扭曲缠绕得像是麻花一样的鬼手,秦言本想用拳脚招呼的,却又担心这东西身上附着尸毒,因此不够轻易出手,只能右手持剑与之僵持。而那鬼尸,大约是缠上了秦言,觉得甚是好玩,把两只臂膀挂在焦尾上还不满足,竟借着手上支点的力像荡秋千一样,把自己整个没有下半身的身体荡了过去。秦言心道不好,几乎是霎时反应过来,手不弃剑身形轻移,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刚好与鬼尸错开,等鬼尸停下,两个人仍是对峙的状态。秦言心一横,暗自运力,蹦开左手上的绷带,一击落花掌掌风推去,推得鬼尸不得不放弃甚至后移几寸。而就是这个时间,秦言回剑,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左手剑指狠狠的往剑刃上一点,顿时银光散开,秦言一剑虚刺,长剑未曾碰到对方,但剑气却把鬼尸掀翻。受此重击的鬼尸气愤不已,口中发出的叫声更加尖利,而那辛辣也是愈重。秦言掩住口鼻后退一步,喊道:“陆离!”
话音刚落,那七节金铰鞭便缠了上来,在鬼尸的身体上箍了好多圈,鞭上的倒刺挂钩也是不客气的全数出动,但即使能够剐下一层皮肉,也杀不死这只鬼尸。鬼尸发怒时力气极大,奋力挣扎时,陆离都被它带偏了些许。萧白歌担心的药去抱住陆离,却被陆离喝道:“准备好引火的东西,待会儿我喊扔,你就往鬼尸身上扔,一刻也不要犹豫。小白鸽,这次我们的命可得靠你了!”
说罢陆离跳过那元宵摊,因为鬼尸的拖拽不得不背身滚地这才站起来,一脚钩在某根柱子上借力。鬼尸暂时被金铰鞭制住,秦言毫不客气的催动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鬼尸的脖颈。一击得逞。陆离只觉鬼尸被击力量顿减,却突然嗅到一阵辛辣的风,此时,他又听见秦言喊:“闪开!”
他不知闪开什么,但还是依言躲闪,便见一道剑气擦着他的胸口略过,直直的打在那辛辣的空气里,有什么东西用很奇怪的音调惨叫一声。这时陆离才发现本应被金铰鞭牢牢束缚住的鬼尸不见了!他忧恐交加急忙回头,果然,那辛辣的风中赫然便是鬼尸大大的头颅与血红的双眼。陆离忙不迭斜踏着木柱飞上屋檐,果然见那东西就在离刚刚自己所站处不足一丈的地方,也是刚刚秦言剑气所及的位置。陆离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被剑气划破的衣襟,心道好险,竟没想到这鬼尸竟有隐形的功夫。但好在那东西一动便带有浓烈的辛辣味儿,就算隐身,只要嗅着这味道倒也不至于什么也寻不见。鬼尸又受了一击,动作更慢,现在竟像失足的宠物一样在那一小团胡乱的挪动。秦言落在陆离对面,提醒道:“不要让它近身。”
“放心,我绝不会做这家伙的腿。”
陆离答道。失去下半身的鬼尸,一开始的动作非常奇怪,秦言也是想了好久才明白过来,它是在找自己的双腿。这东西的腿肯定不在这儿啊,可是,它却会想骑到活人身上去,以此作为自己的腿。很歹毒的法子,被它缠住的活人很快就会死去,据说死后魂魄都不过忘川,只能做它的奴隶。可是,鬼尸本就是尸体,被有心人制成现在的样子,纵使攻击力极高,却没有心,不会有任何感情。所以,别说找活人当自己的双腿,就是杀死一城的人,它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两个人与鬼尸缠斗片刻,虽无数次制住对方,却没办法用刀剑砍杀。但是那鬼尸,竟有越战越勇的趋向,它本不是凡胎肉体,就算被刀剑所伤,也不会有丝毫损伤,就算是被剑气掀翻,也不过片刻就会重新恢复活力。而秦言和陆离,却要躲避鬼尸的攻击,长时间的身体紧绷让他们精神力也受损,再加上秦言不停的施展极耗内力的剑气诀,很快两个人的行动也慢了下来。秦言持着剑,剑刃微抖,可面容仍然坚韧,目光中也有胸有成竹的意外。陆离喘气喘得更加厉害,微跛的左腿现在更是显得行动不便,只能远距离的策应。他道:“你的剑阵完成了吗?我快撑不住了。”
秦言抬眸看他一眼,道:“还有最后的收口。”
说罢,她整个人已经掠起,腾在半空,衣角飘起,身形恰好挡住日影。然后,只见焦尾划了一个大大的圆弧,抖出一连串的剑花,因为移行换影的速度,空中居然都出现了秦言的虚影。陆离看得惊讶万分,心中暗暗惊道她的修为之高,但又想到这是用生命来透支的天赋,又觉世事无常太过凉薄。突然,剑鸣铮然,日影之下只见秦言衣袂飞起,剑尖直刺鬼尸,带着浓重的剑气。而那一剑之后,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以鬼尸所在的地方为中心,有淡淡道银线延伸出来,就连鬼尸的身体上都有划痕。“成了。”
秦言道。陆离见剑阵已成,鬼尸再也无法逃脱,朝着萧白歌所在的方向大喊:“火!”
萧白歌应声,火把呼的甩出,在空中翻了好几个圈,这才落地。然而,熄了。还在冒烟的火把摔在那延伸出来的银线上,终是没有亮。陆离见此,口里不自觉的说了句粗话,又喊:“火!”
秦巴一带山岭潮湿,这几日又下了雨,火种不易燃烧,是以陆离之前才会再三交代萧白歌点起大火时刻待命。可是,这火把在空中翻转几转又摔在地上,终是没有燃起来,真是又气又恨。火炭未燃,却落在剑阵的延伸线上,本是无形的东西,却似乎被烧着了一般。秦言看火把落地心叫不好,果然,像是绳索松绑,鬼尸突然隐形,瞬间不知去向。然而,那辛辣的味道却没有就此消失。秦言和陆离两个人同时朝萧白歌喊:“快跑!”
萧白歌一怔,虽也闻到奇怪的味道,但是一扫周围之后什么危险也没发现,所以他诧异的抬头,眼神无辜:“啊?”
陆离金铰鞭跃起直接朝萧白歌身边扫去,萧白歌自是知道是在攻击对手而不是伤害自己,可是由于看不见鬼尸在哪里,又没有武林高手能够直接感受到杀气的自觉和敏锐,他仍是呆呆傻傻的,差点儿没自己跳过去被金铰鞭打中。金铰鞭甩出的同时,秦言的身形也动了,她嗅觉并不灵敏,大多时候靠的都是对于危险和杀气的感知。她剑尖轻抖,在萧白歌惊慌而又兴奋的表情中穿过他的腋下,然后,铮,刺过。剑气散出,剑刃在鬼尸的长臂上划过,又是把它逼得现了形。萧白歌陡然见到面目狰狞的鬼尸竟就贴在自己后背,当即尖叫一声就要拔腿就跑,然而惊吓之下腿脚都软了,竟是半天也挪不开半步。秦言一脚把萧白歌踹开,但碍于他不会武功身子又弱,所以那一脚没敢太用力,仅仅是把人踹了三五步的距离。金铰鞭纠缠着鬼尸,焦尾剑也有条不紊的再次袭来,势要把刚刚被破坏的剑阵再次封口。鬼尸不知怎的竟暴怒起来,鬼手直直扼向不远处的萧白歌,秦言提剑去当,被那力道震得虎口微麻,然后却见鬼尸借着力翻了个身,没有下半身的腰部就这样暴露在秦言面前,紧接着猛地一抖,竟落下一层白沙。秦言在屋子里就已经和鬼尸交过手,怕沙中有毒,当即退开几步避让开去,而那鬼尸竟是声东击西之计,趁暂且逃开焦尾的桎梏,竟直直的朝萧白歌奔去,两条过长的手臂起起伏伏,就像是海中的章鱼,只是配着乌黑的尖利指甲,又让人不寒而栗。萧白歌头一次面对这种怪物,在见到那寸把长的乌黑指甲未干的人血之时便已腿软得连匍匐的勇气都没有了。他瘫坐在地上,瞪大了眼睛,浑身上下都失了力气,手中的火折子都抖得拿不住。见鬼尸向他而来,他大叫一声转过身去,把头埋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就在鬼手即将扭住萧白歌身体都时候,陆离终是赶到,然而金铰鞭还缠在鬼尸身上,他只得拖着微跛的左腿近身,然后抬手,半个身子挡住那可怕的袭击,右手从背后抽出一把短匕首,在鬼手袭到的时候用尽全力扎进了那干枯的鬼手手臂之中。然而,这也并没能阻止鬼手前进,他的整个左肩都被卡在鬼手之中,而那细长尖锐的指甲,也戳了三分入他的皮肉。陆离的身子抖了抖,一股黑气从伤口蔓延开去。他以为自己撑不住了,然后,便看见鬼尸一下子着了起来。原来秦言刚刚的一剑已经完成了剑阵的修补,确定不会再出问题之时,她擦燃了火折子,往鬼尸身上一扔,便燃了起来。见鬼尸已经得手陆离已经受伤,秦言运气出剑,将鬼尸掀翻,然而身上火势不减反增。秦言接住不支倒地的陆离,抬手就点住他好几处大穴,并嘱咐:“别运气,当心尸毒攻心。”
陆离脸色惨白,黑气从他肩部的伤口蔓延,他整个脖子都是乌黑的,像极了鬼手的指甲。他整个重量都靠在秦言身上,无力的笑道:“你怎么做到的?”
“在元宵摊子那儿我找到了用来生火的松油脂,趁出剑的时候抹了些在鬼尸身上。”
秦言驾着陆离拽起萧白歌退到安全处,看着满地打滚却又打不灭火焰的鬼尸,她道,“这个剑阵,封的是它的行动力,而剑气旺盛,也能助燃一把。这种东西,打不死杀不灭,只能用火烧。”
萧白歌还在瑟瑟发抖,连最敬仰的言姐姐的话都没狗腿的附和,倒是陆离虚弱之中还不忘没心没肺的痞笑:“好在有虎一样的队友啊,要不然就成了鬼尸的腿脚,竟是连祖坟都要进不去了。”
听着他说这些话,秦言颇为担忧,试探性的喊他的名字:“陆离?”
陆离吃痛的皱着眉头,但怕人担心仍是要把笑容挂在脸上,这笑看起来难看得紧,他咬了咬牙看肩上血肉淋漓却又已经乌黑了的伤口,道:“割掉吧,我忍得住。”
秦言闻言点头,还不等萧白歌反应,她已一剑削掉陆离肩头的皮肉。陆离痛得几乎要跳起来,脸色煞白,整个身体也痉挛不止,秦言把人交给萧白歌,自己走到那元宵摊前,从担子里翻出一碗已经凉透了的元宵,然后回来,捏烂一颗,啪的敷在陆离肩上。陆离哀嚎一声,面对秦言递来的不知何时的元宵,苦笑:“虽然善待伤员是没错的,但是这个时候,我实在吃不下元宵。要不先找个饭馆来只烤鸭什么的也好啊。”
秦言充耳不闻,要亲自硬灌进去,她道:“这东西里有糯米,暂且可以抵挡尸毒。你如果不想这么早就进了你家祖坟,就给我吃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