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昭容急着去找梁柳生,这里距离京城路途遥远,她一点也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耽搁太多时间。顾重山是个汉子,若是柳生没有被宇文止抓走,她一定很乐意跟这样的人结交。可现在时候不对。看了一眼自顾自笑得灿烂的顾重山,祝昭容没多想,加快了速度转身离开。她转身的那一刻,顾重山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手上大刀靠在脚边放着,身后跟着的两个兄弟诧异的瞪着自家老大。“哥,不继续跟着了吗?”
顾重山眼神淡淡的扫了一眼祝昭容离开的方向,撇了撇嘴。“不追了,女人嘛,哪有那么稀罕。”
也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这丫头跟那些娇滴滴的女人不一样,才动了念头追过来看看,既然人家没那个意思,他巴巴的跟上去也没趣。祝昭容借着一身轻功穿行过一片树林,天黑的时候赶到了下一个落脚的镇上,但饶是她毅力超群轻功极好,也耐不住这样长时间的赶路,权衡再三,祝昭容还是雇了一辆马车,在镇子上吃了饭,又买了些易于储存的干粮和一个水袋,天一亮就朝着京城的方向继续赶路。行经了五六个城镇,祝昭容在运河边停下马车。要去京城,需得渡过运河。坐船自然是最快的,否则马车还要绕上好大一圈。祝昭容拍了拍这匹跟了自己快一个月的马,跟着人群上了渡船,挑了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就听见那些上了年纪的老者的闲谈。“哎,你们听说了吗,宇文家的大公子回来了。”
“哪个宇文啊?”
“还能有哪个宇文,就是那个宇文啊!”
“哦,那个宇文啊……大公子先前是怎么离家的来着?”
“听说是被他老子跟几个兄弟给赶走的……”“为啥啊?大公子小的时候我还见过他一面呢,多机灵的小娃娃,怎么,宇文将军难不成还能不喜欢他?”
……祝昭容恍若未闻,闭着眼假寐。宇文家的那些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宇文止小时候天资聪颖,文武双全,八岁时一柄长剑舞得矫若游龙得了皇帝的赏识,宇文家上下恨不能把他当成宝贝供起来。然,皇帝的青睐,宇文家的宠爱给宇文止招来的可不只是这些好处,宇文家树大招风,那些政敌明里暗里不知多少次派人暗杀过宇文止,但宇文一族世代为将,守卫森严,岂是那么容易得手的?宇文止毫发无损,可那些人派去的杀手刺客却无一生还,那些人渐渐的也就息了这份心思。可谁成想,柳暗花明却自有另一番景象。大约是宇文止十一岁时,宇文家主母去世,原本规矩的后院妾室们都不安分的蠢蠢欲动起来,其中一名婉娘便是佼佼者,凭着本身就与主母有七分肖像的容貌和据说十分不俗的房中手段,把宇文将军给拿捏得死死的,传闻是夜夜红烛春宵,莫不销魂。宇文老将军身子倒还健朗,听说此事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亲自下令禁足婉娘,宇文将军一贯孝顺,众人都以为婉娘再无出头之日的时候,谁成想这婉娘却在禁足半月后的一个雨夜,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破窗逃了出去,跪在宇文将军门口,也不说话,就那么淋着雨,破窗时木刺在身上划下道道伤痕,血水混着雨水在石板上洇作一团。宇文将军那晚本是拥着另一名妾室入睡,虽不如婉娘那样娇媚勾人,但也聊胜于无,本来心满意足的睡着,却突然福至心灵,听着窗外的雨声,竟从中听出一丝极轻极细的啜泣。一开门,便看见了婉娘跪在雨中摇摇欲坠的模样。男人的保护欲顿时大涨,着了魔似的不管不顾把婉娘接到了主院,下令只要婉娘不愿,就算是老将军有令也不必理会。老将军气得不轻,自那之后再未踏足将军府。婉娘从此便成了将军府默认的新的主母。一开始宇文止的日子倒也好过,婉娘膝下无子,与嫡长子亲近也能更好的巩固地位,所以宇文止虽然对这个取代了自己母亲地位的女人不喜,但也没有与她为敌,相处得也还算和气。可婉娘的手段多,宇文将军几乎夜夜都要在她房里辛勤耕耘,如此这般不过两个月,便传出婉娘怀孕的消息。那之后的事情,便十分顺理成章了。婉娘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要为他打算。她是个有野心的,一早便瞅准了将军府世子的位子,宇文止的存在,无疑就成了她的眼中钉。用手段拉拢了其他几位庶出的公子,设计陷害宇文止让他在宇文将军跟前失宠,再暗中派人做出刺杀自己襁褓中幼子的假象,栽赃给宇文止。分明是极其拙陋的手段,可宇文将军兴许是实在被她迷昏了头,竟看不出一点破绽,顺着他们的意将嫡长子赶了出去。就是这样婉娘还不放心,重金委托杀手组织暗杀宇文止。虽然没成功,但只要宇文止不会再回去,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几个老人并不了解宇文家的内情,说道几句之后便转而聊起了家长里短,祝昭容缩了缩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浅浅的睡去。在船上又度过了两天一夜,上岸的时候干粮所剩无几,好在岸边就有马车,祝昭容雇了一辆,夜深时分赶到了最近的村庄,买了点吃食装满了水袋,想着这里已经离京城不远,索性也不停下休息,连夜赶路。终于在三天后抵达了京城。看着高高的城墙,祝昭容沉寂已久的心再次急速跳动起来。她的柳生,就在这里等着她。入城之后,祝昭容在客栈里开了一间房,而后便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轻车熟路找到了将军府。将军府外,白绸高挂。祝昭容微微蹙眉。她不记得前世宇文家有谁在这个时候去世了,可屏气细听,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微微的哭声。祝昭容没有轻举妄动,将军府的护卫一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真要闹出动静,她怕宇文止会伤害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