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书生一看就是个破落户,还敢在这里硬气。切!”
“真是自取其辱。”
黄绸伙计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对不识好歹的穷书生更加生气了,一把扯掉穷书生的半边袖子,扯掉后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道:“穿的什么破料子,一扯就烂,还好意思在这儿闹事,真是可笑。”
宁采臣此时是动了真火,他不再说话,只是从衣领里头拉出一根红绳,绳子的一端系着那块玉质小鱼,轻轻晃了晃。黄绸伙计怔了怔,然后张口笑道,“哈哈哈,老子以为是什么玩意呢,不过是块普通的玉器也敢拿出来显摆,怕不是穷疯了吧。”
围观者也有对玉器比较懂行的,点评道,“看那玉料,倒算是上好的蓝田绿水,那做工比那料子好,每一块鱼鳞都细节分明,不像是雕刻的,倒像是天生的。”
“做工好又怎样,再好它也是绿水的,值不得几个钱”“这么小的玉料,怕是掉在地上,人家万盛钱庄都懒得捡哩。”
围观者议论纷纷,不绝于耳。黄绸伙计更加嚣张了,指着宁采臣鼻子骂道,“穷小子快把你那宝贝收起来吧,别污了大爷的眼,不要等到万掌柜真来了,你就真的露大脸了。”
宁采臣微笑道,“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就赌万掌柜不但会接见我,而且会奉我如上宾。如果不会,我玉鱼就给你;如果会,你就要喝了我的尿。”
“赌就赌,希望你别后悔。”
对于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谁不赌谁就是傻子。当即黄绸伙计就请另外一个伙计去楼上请万掌柜。“这么多人盯着,你可不能反悔!”
黄绸伙计手指着宁釆臣的鼻子,再次确定。宁釆臣并不接话,只是浅笑。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他平生最烦这种小鬼了,不给点颜色看看,他还以为你好欺负。突然嘈杂的说话声安静下来,举目朝楼梯囗望去,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男人正从那里走下来,气象威严,身后跟着一个点头哈腰的伙计。黄绸伙计连忙迎了过去,搀住中年男人的一只手,在前带路,引至宁采臣面前。黄绸伙计刚刚准备向这中年男人解说宁采臣的事情,这人便一挥手打断了他,眼睛直愣愣地盯向宁采臣手上的信鱼。众人都看向万掌柜,甚是奇怪。这万掌坐镇长宁城首席钱庄,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怎么会对这小小的玉鱼这么重视呢?难道真的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黄绸伙计心中一颤,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突然,空气中传来响亮的一声“啪”,黄绸伙计就觉得脸颊都麻了,疼得失去了知觉。然而比脸更疼的是,是他精神上所受的打击,他懵了,掌柜的为什么要打我?什么意思?在场的人,也都被这一变故震惊了,全都安静了下来。黄绸伙计脸色煞白,红色的掌印清晰沉重,两只慌乱的手无处安放,想下意识抚摸脸颊,却又去捏自己的衣角。“宋人凤,还不给贵客道歉!”
万掌柜又是一脚踹过。黄绸伙计被踹得倒退了三步才站住,扑通一声扑倒在宁采臣面前,“请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小人狗眼看人低,不认识公子,请公子原谅,请公子原谅。”
“没事了,没事了,起来吧,以后别门缝里看人了。”
宁采臣此刻的怒火已没有了。黄绸伙计,“是是是”。万掌柜:“是是是”。黄绸伙计宋人凤眼巴巴地望向宁采臣,“那那还用喝尿吗?”
宁采臣道,“起来吧,没事了。”
万掌柜:“当然要喝,只要承诺了的,必须做到,否则万盛钱庄的信誉何在?”
宁采臣:“算了吧,不用了不用了。”
暂时还真的无心挤出尿来。万掌柜又踹了黄绸伙计一脚,又骂了一顿“有眼无珠”的话,才放了黄绸伙计站起。万掌柜冲大家抱拳道,“因小店教导无妨,令众位客人看笑话了,还是请大家都散了吧。”
说完便引着宁采臣,往地下室走去。地下室里一片金碧辉煌,万掌柜引着宁采臣坐上一把金色椅子,自己往里间走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一个盒子出来。万掌柜小跑着来到宁采臣面前,双手捧到宁采臣面前,恭声说道,“宁公子,这是您要的东西,请查验。”
宁采臣有些受宠若惊,强装镇定,双手接过。这可是堂堂万盛钱庄的掌柜,城中权贵的坐上宾,自己这一个没落的小贵族,哪里受得了这般礼遇。木盒端在手上极轻,不知道是什么树木打造的,轻轻一推盒盖顶部,盒子便打开了.一个冒着黑气的黑色圆珠,散发出极重的阴寒之气。一个纯白无色的面具,只在眼睛处留有两个黑洞。一张黄色符纸,上面黑色线条勾勒着看不懂的文字与花纹。随着这三样东西的出现,空气中弥漫气别样的气息,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沉重了一般。万掌柜似乎感受到了这种沉重,低头站在宁采臣面前,双眼紧盯着自己的脚尖,身体似乎还微微颤抖。宁采臣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微妙变化,一扫之后,便迅速盖上盒盖,随着盖子的闭合,空气中那种令人沉重的气息一下子便不见了。“请问,宁公子,货物可有差?”
万掌柜用衣袖轻轻抹了抹脖子上的汗水,想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似乎宁采臣的回答对他来说性命攸关。“没有差……敢问万掌柜也是那里的人吗?”
他已在兰若娘娘金身前发过毒誓,绝不暴露兰若会的秘密,一旦暴露必受万花爆体之苦。万掌柜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扑通一声跪道,“没有差就好……小人只是负责为公子取物,其它一概不知,小人上有老下有小,也请公子垂怜!”
宁采臣沉默了片刻,才从万掌柜这么激烈的反应中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便扶起万掌柜,让他带自己走出地下室。当万掌柜躬身引着宁采臣来到一楼大堂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望向这两人。对城中贵族都高昂头颅的万掌柜,此时正对着一个穿着普通的书生点头哈腰,恭敬至极,那书生不过穿着蓝色长衫,头上戴着蓝色方巾,身后背着一个书箱,连书童都没有跟一个,一看就是出身寒酸。这场景怎么看怎么不和谐,就好像一个富豪对着一个乞丐点头哈腰,实在不可理喻。所有人都在小声打听,这位看起来寒酸的书生倒底是哪家的遗珠?但没有一个人对说得上来。特别是黄绸伙计宋人凤,更是不解,他对城中富贵之家的人基本全都认识,至少是看过所有人的画像,但眼前这人,他完全没有印象。人们的议论,宁采臣听不真切,但能真切地感受到别人投过来的关注目光。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他并不喜欢。在万掌柜的注目中,宁采臣的身影消失在转角,万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才将目光收回店内,宋人凤正乖巧地站在一旁,冲他做出谄媚的笑容。“掌柜的,那那位贵客到底什么来头呀?”
万掌柜抬手就是一巴掌,“老子今天差点被你害死,你是不是还不死心啊,不害死老子不干休,是吧?人家是你该打听的人吗?别说是你,就是我,就是老板,也不敢随便打听的。告诉其它他人,今天的事绝不许外传,别人传咱们管不着,但咱们自己不准传,谁要是传了,老子叫他知道什么叫滚蛋,罚没半年薪水。”
宋人凤捂着自己半边红肿的脸,扑通一下子跪倒在里,“掌柜的,我再也不敢了,若我再敢打听这个人,叫我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从此之后,长宁城的富贵圈子里,就流传一个某大家族神秘公子的故事,这位神秘公子为人低调,低调到上流社会没人认识,就连万掌柜都不认识,是凭着那神秘公子的神秘徽章才认出来的。这种富贵圈子里传下来的秘闻,身为破落户的宁采臣自然是没有资格听到的。在万盛钱庄取款的那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他虽是所谓的长宁城蹴鞠名将,但是也不过是在中下阶层中闻名罢了,真正的长宁城富贵阶层并不知晓他的存在,自然也就没有人认出他来。宁采臣走出万盛钱庄,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如意面具怎么用之后,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人影,将他给拦住了。抬头一看,是自己自己的同窗齐少棠,也是毁婚对象齐少茶的堂弟,这个人一向热情似火,对所有人都很和善,功课也好,宁采臣对他的感观是不错的。“采臣兄,这是去哪儿啊?走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齐少棠满面笑容。“我就不……”宁采臣一门心思只想去郊外的宅子里,检查新兑换的商品,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可是才说出三个字,人便就已被齐少棠带飞起来了,直接朝某个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