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就到了弘昼南城的府邸,进去之前,弘历向戏班子的人询问,为什么会在暗中相助,是何人授意的。可那人只是豪爽一笑,说了句“当是江湖朋友拔刀相助”,便驾着车头也不回的走了。弘昼不仅为人随性,就连给自己的府邸取名也没半点正经,谁会给临街大宅挂上“昼暖薰风”的牌匾。若不是大门常年紧闭,恐怕会有不少寻花问柳之徒,把这里当成秦楼楚馆。而弘昼平时不从正门出入,宅子右侧的胡同里有一道侧门,正好开在三进院的位置上,从那进去就是后罩房的东北角院。此刻前厅中有两位姬妾在饮酒作乐,听说弘昼回来了,立刻娇声软语的迎上来。“谁准许你们到里面来的,统统滚回外面去。”
弘昼出言训斥也没正眼瞧她们,又对旁边立着的一个小厮说道:“去前院西厢房请张大夫过来,再去把最好的金创药都抬来。”
一脚踹开了后罩房的门,弘历抱着玹玗进入屋内,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榻上。“啊……”手臂上传来的疼痛让玹玗从昏沉中醒来,还有些迷糊地望向四周,她刚刚好像做梦了,梦到了妘娘和熙月,梦见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这是什么地方?”
“咱们五爷的销金窝。”
涴秀已抢先一步回答,又关切地问道:“很疼吗?”
“弄疼你了是不是?”
弘历心痛地看着玹玗,情急之下对弘昼说话的语气不觉得加重了许多,吼道:“药呢,你府上的大夫怎么还不来?”
见弘历满脸怒气,玹玗忍着痛,明明眼中含泪却强挤出一丝笑意,低声回道:“都麻木了,也不觉得很疼,只要不动就好。”
弘昼能理解弘历的心情,亲自往前面去,不多会儿就拉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进来。这位老先生姓张,曾是江南一代有名的神医,因为得罪了势力很大的帮派人物,为了避祸才躲到这府上来。“待老夫先看看。”
张大夫不慌忙的说,这样的刀剑伤在他眼里不过是小事。“没事儿的,你也别心急,我刚才已经吩咐人去追查那帮人的下落,喝杯茶平平心中的火气。”
弘昼上前把弘历拉到旁边坐下,斟了茶,又把之前捡来的画轴拿出来,“这东西我捡回来了,回头找人研究一下,说不定能找出铁证。”
弘历这才惊觉自己对玹玗的紧张,一路回来他竟没发觉弘昼拿着卷轴。又把自己捡到的木质腰牌扔到桌上,说道:“你看这个。”
木牌正面刻着一朵茶花,背面刻着一串数字,和些古怪的符号。“这穗子明显是内工所制,但也证明不了什么。”
弘昼长叹了一口气,猛地将木牌拍在桌上,又低声说道:“恐怕我这府上有内鬼,不然那些刺客怎么会清楚咱们用的兵器。”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这个问题,银蛇软剑他们兄弟从不轻易外示,清楚他们武功招式的只有自己人,弘历住在宫中,且身边的奴才都精心挑选,应该不会有问题,思前想后就只有他这府上人多眼杂。弘历绷着脸也不出声,墨穹眸子幽邃得让人看着发寒,握着茶杯的手越收越紧,“啪”的一声,杯子碎于掌中。“我的天!这可是宋瓷啊!就是拿百条长脚人参也没处换去,你火大也别把气撒在无辜的瓷器上啊!”
弘昼大惊小怪地叫着,其实心中也忍不住叹气,这下玹玗母女都成了弘历的救命恩人,这个情真是不好还了。再者,屋子里的气氛也太凝重,只有靠他耍宝化解一下。涴秀猛然转头瞪着弘昼,轻声怒斥道:“你好吵啊,就不能少说几句废话,要是再管不住那张倒霉嘴,我就帮你把它缝起来。”
“是要缝起来才行。”
察看伤口的张大夫冷不丁冒了这句话,把弘昼吓得不轻,差点没被茶水给呛死。“缝……”涴秀也诧异地望着张大夫。张大夫却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伤看着吓人,不过无碍,没有伤到筋络。不过,伤口太深,要想愈合的快就得用针线缝合,不然会拖很久,小姑娘也会更受罪。”
“那你快点动手啊。”
弘昼立刻催促着,有让奴婢寻了针线来。“老夫来缝不是不可以,只是老夫的手艺不好,又上了年纪有些眼花手抖,怕是会让小姑娘手上留下个难看的疤痕。”
一屋子,只有这位张大夫说话不疾不徐,又从自备的药箱中取出了两盒药膏和一瓶创伤散,说道:“后颈处像是被烛火烫到,涂点药就行了。至于右掌中的伤,这段日子别沾水,养个三五日自然会好。”
听到玹玗身上还有其他伤,弘历一个箭步过来,抬起她的手掌问道:“这又是怎么伤到的?”
“小事情。”
玹玗浅弱一笑,还勉强打趣道:“是刚才握着发簪太用力,自己刮伤的。我的针线活还好,只是伤了右手,没法子帮自己缝伤口了。”
一直默然以对的张大夫,听到她如此说来,竟为这种坚强透出了几分敬佩之意,心想这孩子要是长在江湖,定能成为一代侠女。张大夫解说的详细,众人倒是放心了许多,只是这缝合的差事该交给谁呢?说起针线活应该是女儿家的事情,难道真如玹玗那句玩笑,让她忍着剧痛为自己缝合。“别看我,我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抬过针,拿过线啊!”
感受到张大夫的视线投来,涴秀连忙摇头,又弱弱地说道:“我怕手艺还不如你吧。”
“就知道没有一件事能指望得上你。”
弘昼望向她叹了口气,转身开门出去,对外面候着的小厮说道:“去把茹夫人找来。”
门外的小厮唯唯诺诺地回答:“茹夫人出去逛花灯会,还没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