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中秋,以约而至但并无半分期盼,当年的宝亲王可以不在中秋夜陪伴嫡福晋,但大清的乾隆皇帝则应该遵守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每逢初一、十五需陪伴皇后,而中秋则是帝后殢雨尤云的佳期。更深露重的桃花坞,水雾氤氲缭绕,虽已荷枯,可独特的清香依旧沁心,让人有种置身于山外山、天外天之感,但此处偏在凡尘中最浊之地。一曲罢,在静谧中聆听天地间的风吟,自然非出自尘俗人之手的丝竹管弦能比,且真正让人沉醉的不是风声,而是最纯净的心诉。人,只有在这样的深寂中,才能与真实的自己面对面,也才敢正视自己的灵魂。在碧云寺中听了不少禅佛之理,但西方极乐世界,非红墙中人能够奢望,莫说无人知晓是否真有净土,便是有,此生都与她无缘。上穷碧落下黄泉,九泉下的冥河,才是她这种心无慈悲者的归宿。她认,既不怕,亦无悔。濛雨轻似雾,弦音默不过片刻,忽然,风中传来空灵悠远的笛声,缓缓回首,吹笛人站在乌篷竹筏前端,身旁的灯笼为那素衣映出一份柔情。眼前所见似曾相似,又是一幅让人幽叹,今夕是何夕的画面。不过这次,玹玗的嘴角漾起甜蜜笑弧,视线一直凝着缓缓靠近的人,渐渐看清了他篁竹笛上的坠饰。“还知道今夜要回来。”
一大一小的竹筏并排而停,笛声止,弘历伸出手,对玹玗温柔地笑道:“过来。”
柔荑滑入他的掌中,玹玗轻扬眼睫迎上他的眸光,唇畔浮着笑意,“中秋团圆夜,我当然是回家过节,可万岁爷却违了祖制啦。”
弘历的乌篷竹筏上,备着素酒和月饼,玹玗过去后,李怀玉便划着小竹筏离开。“是吗?”
弘历眉梢一扬,深邃的黑眸中掠过一丝兴味,“祖制不过是帝王手中的一颗棋子,有用之时拿出来制约他人,而并非约束自身。”
“今日太后赏了二百两银子,让我分给府中的家丁婢仆作节钱,所以我回宫转了一圈。”
玹玗笑盈盈地望着他,话绕了一圈,又默了片刻,才问道:“爷可知道,这几个月宫里都在传什么样的流言,又是如何议论太后和你的?”
“宫里能有多少人,天下人议论更多。”
弘历不以为然地勾起嘴角。紫禁城里的议论,只怕和朝堂上某些别有用心的官员脱不了干系,且他早已听闻。议论雍正帝尸骨未寒,尊为太后的毓媞就移住到畅春园寻乐,弘历更是到圆明园游兴数月,为妻者不守妇德,为子者不敬孝道。但满人服丧本来就只需百日,在朝为官者更缩短到二十七日,守孝三年那是民间的习俗,有人故意以此混淆视听,无非是为日后的阴谋做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