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金陵首府顺天府现有个知府在任上,知府姓文,唤做质彬,表字时起。 去年朝廷吏部对文时起的考核评价为:为官清正,做事廉明;常怀恻隐之心,善辩是非曲直;应天府下诸县,着他看管调度,一应俱全;上任三年,牧守地方安定,颇有建功。 这般的人待得四年知府期满,已经是注定要高升的,或升巡抚或入朝廷,可谓前途似锦。 这日,文时起升厅公座,令府中文武官吏来会,七品以上排了座位,七品以下官吏因俗称‘不入流’之官,所以只能各自站立。 文时起点府中司捕官吏并三位兵马都监使三人。这三位都监使乃是应天府中武职最高者,俱为正五品。 一人目炯双瞳,眉分八字,身躯九尺如银,仪表堂堂,威风凛凛,常使人人望之自惭形秽。姓卢名照表字俊义,雅号玉麒麟。 一人身长七尺又五寸,紫棠色脸皮,长一部扇圈胡须,唤做雷横。因膂力过人,能一跃三丈,军中人称插翅虎。 一人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身材七尺以上,留一部络腮胡,唤做索超。因性急,每每讨贼必定争先,故军中外号唤做急先锋。 …这索超说来也是军中世家出身,与京都中皇策中郎将桂祁有亲。 这三人见知府大人点名,便都是起了身行礼,接府令。 文时起道:“西南太湖水贼猖獗,号称挟众十万,屡有犯地方之举。新任余杭将军领旨剿匪,重夺太湖。我金陵省虽不归江南布政司管辖,但到底是临边之邻,不可袖手。今金陵水师已发,朝廷亦有旨意下达,着我应天府也点一班人马,开武库,运弓三千副,弩八百具,箭矢二十万支,板甲五千南下余杭将军府听调。”
“本官现使雷横留守,由卢俊义索超共领兵马南下。你二人且下去早做准备,不日需行,待剿匪功成,本官与余杭将军同向朝廷为你二人请功。”
卢俊义索超听完,即领了府令,各自下去筹备。 待知府散了公厅,点名留守的都监使雷横便是寻将出来。他与卢俊义索超二人相熟,见两人克日就要南下,便在城中酒楼摆下酒桌,为二人践行。 而卢俊义索超已经把事情安排下去,只等明后日人员齐备就出发,故欣然赴宴,同卢俊义热闹了半宿才归。 第二日,卢俊义索超具是点了府兵五百,劳役两千,好送弓弩南下。但因劳役一时不齐,还是要再过一日才能出行。 一时间应天府衙官吏拿着文书下发各县,征男丁服役。好似一颗石子扔进池塘,引得涟漪四起,将顺天府要送弓弩南下的动静传了出去。 此时,贾家二管事单大良早几日前就已经带人到了金陵。单大良作为贾母的传话人,他来这是为了代替贾母联络四家感情,故几日间将四大家族走了个遍。 四大家族只薛家举族住在金陵,薛家见京都贾家人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便是一顿热情接待不提。 而单大良外甥,那水浒天异星魔君刘唐,也是一路来了金陵。 因单大良有意要提携外甥,这些日子时常带着刘唐出入金陵四家中,想看能不能为他谋个差事。 在单大良看来,刘唐若是也能在哪家谋个管事做,无论大小,都算是个安身的好去处。等过几年刘唐攒些家底,他再资助一些去结婚生子,过着安生日子,总比四处晃荡要强。 这世道一年不如一年,便是京都中每天冻饿而死的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常人若是能卖身进金陵四家的门,哪怕只是做个下等奴仆,每日都能混个饱腹度日。这不比外界常人要好上百倍? 从扬州往金陵,单大良已经劝了刘唐一路,所谓混江湖的总不能混一辈子。 这些劝说之语让刘唐心中实在是郁闷,他这般的人,怎会去受那些呼来喝去。且投身为奴说的倒是简单,平日一旦有所差错叫主人家打死了,怕是最后连个声张的都无… 这几日单大良带刘唐拜访金陵四家时,一些应天府的官面消息,自然而然就传到了刘唐耳中。 ‘顺天府都监使雷横与索超运送军械南下,意在攻打太湖水贼!’ 这传闻影影绰绰,却叫烦闷着的刘唐精神一震,计上心来。 刘唐暗道:“妙哉!这些个世家大族个个贪鄙,我早就不愿多待。只是想去太湖那边入伙却苦于没有投名状,只得蹉跎在此。如今晓得了这事,那弓弩箭矢都摆上台面,何不去送给太湖中人!”
“莫不是天可怜我?”
刘唐心中一番计定,便央着和舅舅单大良四下打探,一连几天。 待弄清了卢俊义和索超出发的方向,刘唐二话不说,在单大良房间寻了三十余两现银,踩扁了两个银碗,拿块布包了作盘缠,又拽了一匹贾家马,之后不告而走。 刘唐直接出应天府,远远吊着卢俊义索超所领着的府兵。他心中激荡,只待弄清了官兵路线后,干一番大事! 应天府这边单大良初时还不知情,等到刘唐早出了城门了,单大良才恍然发觉,原来刘唐遍寻不见,竟然是卷了自个银两逃了! “这个孽畜!有事如何不与我分说!”
单大良气急,叫人清点损失,才发觉还少了一匹好马。无奈之下,刘唐只得动用自个荣国府二管事的权限,将这事瞒下,好歹未有告官。 他只当刘唐是嫌他说的厌了,偷跑回了湖州老家,却不知刘唐这一去要闯出多大的祸来。 过了两日,单大良在外送礼时,忽收到金陵荣国府老宅里面传讯,叫他去说话。 唤单大良去的人叫金彩,也是贾家老仆,他是贾母特命他在金陵看贾家老家的人。而金彩之女,就是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 连现荣国府的大管事林之孝来了金陵,都要给金彩面子,单大良自然不好怠慢,收拾了一番即时回来。 待回了金陵荣国府老宅后,单大良才发现,真正找他的不是金彩,而是一位面上满是不耐的贵公子。 这人单大良这些日子是见过的,乃是薛家长房大爷——薛蟠。 单大良朝薛蟠唱了个喏,笑问道:“薛大爷找小的来,是有什么好处要提携吗?”
薛蟠哑然,指着自个问道:“你且看我这是要给好处你的样子么?再来饶舌,休管你是贾家人,先教你尝尝俺这拳头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