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钱的陈耳东立刻转给了江彪,江彪几乎是秒收。 当他编辑完道歉文字点发送时,才发现自己已被拉黑。 被人拉黑会产生一种挫败感,陈耳东体会到了,因为这意味着自己被对方彻底否定。 不光如此,他还感受到了来自残酷现实的嘲讽,为了还江彪钱,他不惜采取极端危险的方式,结果换来的却是老死不相往来。 前几次还完马哥的利息,陈耳东还能有一个月的时间来喘息,可黄兴照的钱,陈耳东从到手的那一刻起,就进入了倒计时。 返回餐厅的路上,他想起了某部香港电影里的一句独白,“黑社会这东西,沾上了,一辈子都甩不掉。”
他虽然不是黑社会,但沾上了高利贷,他也不知为何就想起了这句话。 当晚收工,杜宇把三位股东留了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召集大伙儿讨论公事的都是他。 杜宇把上泰式火锅的事正式提上了日程,并且分头安排工作,他拿着手机给几人看照片,有火锅餐具、有摆盘还有海鲜搭配。 其中一张照片,是老板对着镜头端着一大盘海鲜照的,陈耳东盯着照片出神,灵魂却回到了黄兴照的车上。 当他拿着借据看着黄兴照手机镜头的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小东,小东,嘿,被点穴了吗?”
杜宇推了推陈耳东的肩膀,陈耳东才回过神来,采娜则在一旁笑嘻嘻的看这哥俩打闹。 “怎么?”
陈耳东脱口而出。 “你明天采购的时候,把这几样海鲜的价格问一问,一会儿我给你列张表。”
杜宇说道。 “哦,哦,好。”
陈耳东答应道。 杜宇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但又不好当着饶正智和采娜的面说教,于是继续安排工作。 散会后,杜宇让陈耳东送他回家,他今天限号没开车。 其实他也可以打车,但是他想借机和陈耳东聊几句,兄弟俩又有好一些日子没有交流过了。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看出来什么不好的迹象,真希望餐厅能一直好下去。”
杜宇说道。 “是,是,还行。”
陈耳东气定神闲的功夫在经历了续贷失败导致的一连串遭遇之后,就跟被破了功似的。 以往遇到困难,他还能不露痕迹的与人相处,但今天,脑海里全是水钱的阴影。 “你不高兴吗?”
陈耳东的反应很平淡,杜宇觉着奇怪。 “没有,希望能保持吧。”
陈耳东高兴不起来,比起餐厅的红火,他自己陷入了多大的麻烦无人知晓。 “是啊,这次开店从选址到口味每一步都还算走得稳,之前我可是担心了好几个月,每天盯着点评看,现在总算踏实点了,我也能安安心心的办婚礼了。”
杜宇继续说道。 “对了,你钱松点了吧?还有两个月就是婚礼了,要开始花钱了,最近小慈已经在试婚纱找酒店了。”
说到婚礼,杜宇顺口问了问钱的事。 陈耳东心紧了一下,又是钱,他回道:“下个月,下个月我姐就给我了。”
这句话纯属瞎掰,他连下周黄兴照的钱都还没着落。 “我可不是催你要哈,要不是办婚礼,你想啥时候还都行。”
和陈耳东聊钱,杜宇才意识到不太自在,兄弟感情到了这个份上,反而最不该提钱的事。 他赶紧换了话题:“我还有个打算,咱俩先聊聊。”
餐厅目前还处于回本阶段,挣的钱一毛没动,负责管理的股东也只是拿工资,谁都没有提分红的事。 杜宇没有陈耳东的那些麻烦事,整天一门心思都在考虑发展的问题。 他想明年开分店,并大致算了算收入和投入,以餐厅经营状况的走势,估计一年能回本,有了这笔钱,开第二间店没有问题。 “你觉得怎么样?明年要是开了分店,我们继续直营,等稳定了,开放加盟,最近欢喜泰已经开始加盟了,据说省内有好几个地方都签了,这才是以后餐饮的趋势。”
长篇大论完,杜宇想听听陈耳东的意见,这可是他近期市场调研的成果。 “行,我肯定支持你。”
陈耳东依旧回答的很简短。 “妈的,跟你说话怎么越来越无趣了,你最近怎么了?前两天看你活蹦乱跳了一下,今天又开始给我装死!”
杜宇骂道。 “没呢,就是累,你快到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陈耳东不敢深聊,庆幸杜宇快到家了。 临下车时,陈耳东说:“我想预支一下工资,我姐的钱还要一个月,我最近没什么钱了,家里很多费都还要交,然后......” “行行行,废话多,走了。”
越心虚越需要掩饰,杜宇虽然不知道陈耳东的情况,但也懒得听他啰里八嗦。 餐厅的账杜宇在管,陈耳东这几个月曾想过,若是他管钱,被利息逼上绝路的他,会不会动公款的歪脑筋。 杜宇刚才在车上说的话,陈耳东其实全部听了进去,餐厅的状况的确很好,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前途一片大好。 他是多么想和杜宇畅想未来,兄弟俩的创业之路第一次有了盼头,可自己深陷泥沼,没有人能帮的了他。 陈耳东把车开回地下停车库,没有下车,而是坐在座位上抽烟。 下周待还的水钱,下月两万的利息,还有他之前二抵时的那笔信用贷款,这三笔钱加起来的数额,连计算器都用不上。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陈耳东总是忍不住的问自己,一步错,步步错,现在的他已经回不了头。 他顾虑的,害怕的,其实通通都不是问题,只是他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画的圈里。 烟抽完了,烟头落了一地,明早来扫地的阿姨一定会诅咒这辆车的主人。 陈耳东打开车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 叶栩才洗完澡,问他要不要吃点宵夜,如果想吃,给他煮一碗醪糟粉子。 陈耳东勉强挤出笑容,挥挥手说不用,然后换了衣服去洗澡。 站在淋浴下的他一动不动,任由热水从他的头上顺流而下,他隐隐有种预感,这样居家的日子或许即将不复存在。 焦虑导致失眠,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睁着眼睛望天花板的夜晚,不到生物钟的极限,他绝对无法入睡。 太阳照常升起,又是新的一天,陈耳东继续重复恶性循环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