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耳东预支了工资,然后把剩下的零散现金归拢,包括十多张老旧的银行卡都被他翻了出来。 这些银行卡是他历年来因为各种原因办理的,最早的还要追溯到十年前。 他把卡揣在身上,在ATM机上一张一张查询,多的有一百多,少的只有几块钱。 锦城有句老话叫鸡脚上刮油,这十多张卡竟然给鼓捣出了个七八百块。 他又借了三千块钱,刚好凑齐了一万,不到一周时间,还给了黄兴照。 这种借钱填坑的日子已经令他痛不欲生,填完一个坑就意味着又新增了一个坑,债务如同滚雪球,越来越大。 此时陈耳东的兜里,除了采购食材的公款,身无分文,就连加油的钱都没有。 趁着叶栩和同事来店里吃完饭等他闭店后同车回家时,陈耳东假装手机没电为由让叶栩付了油钱。 这箱油,够他开小一周。 别小看这几百块的油钱,在你一毛不拔之时,任何一笔突然发生的开支都能把你困死。 还剩一个月,便是马哥那笔抵押借款到期的日子。 陈耳东彻底放弃了对续贷的幻想,不管他如何煎熬,都到了必须要做出抉择的时候。 老三的售后服务无微不至,他给陈耳东打了电话:“陈总,钱准备好了吧,友情提示,这个月把钱还了还能节约一个月的利息。”
黄鼠狼给鸡拜年也不过如此,明知陈耳东还不出钱,还非得来刺激刺激他。 这天,叶栩接到母亲的电话,苏慧珍让她春节带陈耳东回家里见见亲戚,她也想探探陈耳东结婚的打算。 苏慧珍对陈耳东印象不错,加之平时和叶栩聊起他,也几乎都是正面的评价。 叶栩正处于适婚年龄,在她心里,陈耳东除了城府有些深以及不像同龄人那样浪漫之外,还是一个很可靠的男人。 虽然物质能力不是叶栩择偶的首要条件,可如今这个社会,经济基础是保证婚姻质量不可回避的因素,谁也不想过那贫贱夫妻百事哀的生活。 尽管陈耳东很少和她谈及公事,但餐厅的生意和发展叶栩都看在眼里。 陈耳东有房有车有事业,对于这个年纪的女人来说,他已经具备了结婚的条件。 晚上,叶栩转达了母亲的意思,陈耳东忽然意识到,一年又快过完了。 叶栩说:“你把时间安排一下吧,还有几个月,就去两三天,跟我家亲戚认识认识,我俩就回来了。”
陈耳东好生为难,他当然知道叶栩父母在想什么,可他现在自身难保,连下个月会是什么样子都无法预计,哪里还敢答应叶栩跟她回娘家。 “必须去吗?太仓促了吧。”
陈耳东面露难色的回道。 “仓促?又不是让你明天就去,这不还有几个月吗?你陪你爸妈过完春节,大不了再过个初一初二,刚好去我家啊。”
叶栩说道。 “那,那到时候再说吧。”
陈耳东只能先应付了事,多拖一天是一天。 “陈耳东,你什么意思?去我家怎么了?”
叶栩忽然生起了气。 “没有,这还好几个月呢,我是觉着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点。”
陈耳东心烦意乱,甚至暗暗责怪苏慧珍想一出是一出。 “你就是不想去吧?找这么多借口干嘛?”
叶栩质问道。 叶栩这架势,再说下去必定吵架,陈耳东能够理解她的愤怒,但自己心里的苦又说不出口,于是回道: “我安排吧,我有点累,去洗澡了,马上上火锅了,这两天事情还多。”
这么明显的敷衍,叶栩当然不买账,陈耳东的态度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他根本没有考虑过两个人的将来。 叶栩沉默的坐回沙发,两只手掌一左一右撑着,陈耳东见她没动静,一溜烟地跑进了卫生间。 在陈耳东洗澡的时候,叶栩冷静下来,回顾起自己的这段感情,最近几个月陈耳东对她的不冷不热,似乎在刚才找到了原因。 她一直以为陈耳东是因为餐厅忙碌导致疲倦和压力,所以这段时间她的生活尽管过得不太如意,但也最多和闺蜜抱怨两句,并没有找陈耳东念叨。 面对母亲释放出的信号,若是爱她的男友,应该表现出激动和欣喜,就算陈耳东城府深,也绝不至于是逃避的态度,这便是叶栩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没多久,从卫生间传出一些响动,只听陈耳东说道:“我先去睡了。”
“等等。”
叶栩叫住了他,陈耳东停在了卧室门口。 “其实你不用为难,是我妈想多了,我们分手吧。”
此时的叶栩异常的平静。 叶栩的话点醒了陈耳东,这么长一段时间,他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在应付高利贷中,竟然没有考虑过叶栩。 还有一个月,他的房子很有可能就不再属于他,到时候,难道让叶栩跟他一起流离失所? 与其面对毫无防备的高楼坍塌,分手似乎是眼下更好的选择。 陈耳东愣了大概十秒钟,一直在想着叶栩刚才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叶栩问:“嗯?不说话?那就当你是同意了?”
思绪被打断,陈耳东不能再犹豫,他心一横,回道:“好,听你的。”
叶栩冷笑一声:“呵,听我的,是你终于解脱了吧?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总算等来了我提出分手,恭喜,你的目的达到了。”
误会已深,可这误会来的正是时候,不如让这误会变成现实,这样就能坚定叶栩分手的决心。 “好,你自便吧。”
陈耳东一头钻进了卧室。 一墙之隔,客厅里的叶栩泪如雨下,正如陈耳东所担心的,任何毫无防备的噩耗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叶栩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的男友听到分手连样子都不做做,答应的那么决绝,尤其最后那句你自便吧,这是多么冷血的人才会说出的话? 这不是她认识的陈耳东,抑或是,她从来都不了解他。 叶栩颤抖着掏出手机向公司人事请了一天假,边打字边擦试着屏幕上的泪滴,却怎么都擦不干净。 她本想立刻夺门而出,可这一次是真的分手,不是拖着行李箱去洪棠家就能解决的。 天色已晚,她只能等着陈耳东明天出门后,再独自收拾行囊。 无论不舍还是记恨,已经不值得她在这个男人面前表露,叶栩就这样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