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祥和的夜晚,一支冷箭打破了夜的宁静。孙师爷刚要进入言府,突然,只听见“嗖”的一声,从身后飞来一支冷箭,直直地插在大门上。“谁!?”
孙师爷被吓了一跳,他朝四周望了望,发现门外四周异常寂静,一个人都没有。他小心地拔下插在门上的箭支,箭头下有张纸条,他打开一看,立马进入府中,将信交给了言淮允。言淮允看完纸条后,将信放在蜡烛上缓缓烧尽。他的眼睛盯着前方,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微笑,“他终于来了。”
平静的一晚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言淮允没有去县衙,反而是来到了县城的临江楼。他来到楼上的雅间坐下,这时候的临江楼还没有什么顾客,言淮允是第一个到来的。不一会儿,杨忠也来到临江楼,来到了楼上言淮允所在的房间。“杨大侠,请坐吧。”
言淮允说道。杨忠愤怒地盯着言淮允,缓缓坐了下来。“杨大侠的伤好些了吗?”
杨忠仍然用他那带着仇恨和杀气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言淮允,盯着眼前这个杀了他大哥的仇人,盯着眼前这个带兵前来攻灭盘龙山的仇人。言淮允见杨忠对自己异常戒备,笑了笑,说道,“好汉放心,今日只有我一人前来。”
“就算伤没好,三步之内,取你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杀我当然是易如反掌,可是你不想听听事情的真相吗?”
言淮允说道,“我今日没有带任何护卫,就是想与好汉以诚相见。”
言淮允看着杨忠,继续说道,“你是不是直到现在都以为是我杀了你的大哥,以为是我带兵灭了你的盘龙山?”
杨忠一直用那凶狠仇恨的目光盯着言淮允,说道,“我大哥是去你的府中赴宴的,也是在你的府中被毒死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这时言淮允拿出一堆书信,放到桌上,“好汉先看看这些吧。”
杨忠拿起桌上的书信一边看着,言淮允一边说道,“这些是定州知州薛祖衡与定州通判高文恭的来往书信,你大哥赴宴那日,高文恭就在我的府上。当日也是他一手设计,毒死了你的大哥。后来攻打盘龙山,也是薛祖衡的示意。”
杨忠看到这些书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是薛祖衡指使高文恭将他的大哥在言淮允的府中杀死,也是薛祖衡派州里的兵前往蒲阴攻打他们的盘龙山。“不可能,不可能!我盘龙山与他们无冤无仇,素无瓜葛,他们为何要害我们到如此地步!?”
“你信与不信,这都是事实!”
“定是你!是你要害我们,还伪造了这些书信!”
说着杨忠猛地站起身来,一只手握紧拳头,一只手直指言淮允。这时,言淮允也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你以为,凭我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就能让堂堂盘龙山大当家对我言听计从吗!?你以为,凭我一个七品知县,就能直达天听,帮你们向朝廷具表招安吗!?你以为,凭我一个七品知县,就能调的动两千大军包围你们盘龙山吗!?”
此刻的杨忠身体却不停地发抖,手臂像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言淮允继续说道,“蒲阴一个小小县城,有多少兵力,你最清楚。你们三兄弟深情重义,个个都是好汉,虽占山为王,却从不欺压百姓,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言某佩服。你大哥杨峰一心招安,想要为国效力,对朝廷的赤胆忠心,言某也是看在眼里。无奈我官卑职小,没法替你们完成这个心愿。”
此刻杨忠的内心充满了仇恨、懊悔、凄凉与思念,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你也知道,杀死柴侯爷,追杀柴少卿这些事也都是薛祖衡和高文恭的意思。我一个小小的知县,与侯府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杀他们呢。还有招安一事,我也是多次请求他具表朝廷为你们盘龙山表达招安之心。可他们呢?他们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不办。”
片刻沉默之后,杨忠终于说话,“我们盘龙山为薛祖衡做了那么多事,他不仅不肯帮我们招安,还要置我们于死地!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匪,他们是官!?”
“好汉难道还不明白?”
言淮允反问道,“如果你们接受了朝廷的招安,入职拜官,他让你们做得那些事不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吗?”
“我们兄弟重情重义,行事光明磊落,绝不会做这些过河拆桥的卑鄙勾当!”
“那薛祖衡他凭什么相信你们不会将这些事说出来!?就凭你说的一句话吗!?就凭你空口白凭的一句承诺吗!?”
听到这里,杨忠愣住了,原来自己在别人眼里,就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用完之后就要被丢弃。“日后你们为朝廷效力,带着你们和薛祖衡之间的秘密,离开了定州,从此不再受薛祖衡掌控,你觉得他会安心吗?他是会选择相信你们兄弟重情重义,绝不会出卖他!?还是选择相信一张死人的嘴!?”
听到这里,杨忠缓缓坐下,他终于明白了,在薛祖衡这种人的眼里,没有什么信义可言,只有冷冰冰的算计和背叛。“今日我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好汉保重吧。”
说完,言淮允便要下楼离去。言淮允马上要下楼时,杨忠最后问了一句,“言大人为何要救我一命,还要将这些告诉我?大人可是个不信天道的人。”
“天道?”
言淮允哼笑一声,“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我又何尝不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呢?”
说罢,言淮允便下楼离去。回到府里后,言淮允坐在屋里,喝了口茶,孙师爷急忙赶过来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放心,我说了,他不会拿我怎么样。”
“他怎么还活着?难道是您?”
“没错,我故意留了他一条生路。”
“这是为何?你杀了他的大哥,带兵剿灭了他的盘龙山,你放他一条生路,他岂会善罢甘休?”
“非也非也。并不是我杀了他的大哥,而是我得到薛祖衡和高文恭的命令才杀了他的大哥。也不是我带兵剿灭了他的盘龙山,是我得到薛祖衡的命令,才和高文恭率军剿灭了盘龙山。”
“可是,他会信吗?”
“我跟他说的这些话,他只能选择相信。因为我没有理由骗他。我本来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为什么还要放他一条生路呢?让他来找我报仇吗?那我岂不是太蠢了。他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既然选择了这么做,那么我告诉他的就一定是真相。”
“大人,我还是不明白,直接把他杀了,落个干净利落,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呢?”
“这世上,有的是比死更难的事。如果我把他杀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战功?升官?还是发财?那都是他薛祖衡和高文恭的,能轮得到我一个小小的知县吗?到最后,我又能得到什么呢?还不是得天天在他们两个面前点头哈腰,俯首听命!”
“难道大人是想,借刀杀人?”
孙师爷面露惊恐。“对于杨忠这种人来说,害死他的大哥,杀了他的这么多兄弟,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可是...”“可是什么?”
“可薛祖衡是定州知州,高文恭是定州通判啊,您确定要杀死他们吗?”
“错,不是我想杀死他们,是盘龙山的杨忠想杀死他们。”
言淮允意味深长地看着孙师爷。言淮允继续说道,“他们死了,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孙师爷渐渐明白了言淮允的意思,“大人此举果然妙啊,借刀杀人,兵不血刃。”
言淮允又露出了他那令人恐惧的邪魅微笑。没错,他就是想要杀死薛祖衡和高文恭,他已经受够了薛祖衡和高文恭每日对他颐指气使,发号施令。每每想起他们高高在上的神情,他就恨不得马上将他们挫骨扬灰。只要他们一死,再也没有人会对他产生威胁,也再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所谋划的勾当。从毒死盘龙山的大当家杨峰,到说服高文恭举兵攻打盘龙山,再到私放杨忠一条生路,最后引导杨忠去找薛祖衡和高文恭报仇。这一连串的谋划,就是为了将一切能威胁到自己的人全部消灭。身为一个小小的知县,他知道,要想在乱流中生存下来,必须要有冷血无情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