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临邛曲的诸位屯将、主簿纷纷为卫弘请命复职的时候,张裔皱起了眉头看着卫弘。 视线尽头的卫弘却耸耸肩,故作无奈地说道:“军心所向,我也没办法……” 张裔闻言却大小了两声,习惯性地摸着长须,对身旁的蒲元问道:“元校尉,你觉得此事如何呢?”
蒲元倒也坦诚,径直对张裔拜服道:“末将有罪,不识中郎将用人之明,武断妄言,请中郎将处罚!”
张裔却将他扶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元校尉用心国事,勤恳建言,老夫岂有怪罪之理。”
张裔又看回了卫弘,吩咐道:“军令状一事算你完成军命了,今日官复原职,另外此番你治理临邛矿山一事,老夫会上奏朝廷,为你请功!”
卫弘对张裔抱拳笑道:“卑职多谢中郎将!”
张裔不在意的挥挥手,目光看着远处的矿山,作为大汉境内最大的矿石开采地,如今临邛曲爆发式的生铁产出量,给了张裔一种感觉,那山中将会带给他更大的惊喜。 众人在南郊的冶铁坊穿行而过,就见到了一条笔直的石道通往矿山的山谷口,直道上有装满矿石和木柴的大车从山上拉下来,一车接着一车,让人看的目不暇接。 蒲元看着脚下的直道,冶金治所铸兵坊内用的也是这种材质的石料铺的道路,并不算罕见。 但蒲元想起临邛城中的坑洼土路,再看着从临邛仓到南郊冶铁坊,再向西转向矿山的直道,也是点了点头,认为这种道路的规划才是实干。 张裔对脚底下的这条直道也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足够宽阔和平整,即便是装载满车矿石的大车,也不会因为坑洼不平而陷入难以进退的困境。 张裔颇为满意地点点头:“这条直道修的好啊!”
直道走车快,众人走完也不慢,半个时辰的闲庭漫步,慢悠悠地赶到了进入矿山的谷口。 在山谷口前的库房里,夜郎柯令人取出甲胄,还有卫弘令青山里民众编制的老藤安全帽,对众人言明这是防止飞石砸伤。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穿戴上甲胄,卫弘仅仅是选择了一顶老藤安全帽戴上。 那些冶金治所的将校看着卫弘,略显滑稽的老藤帽子,笑着问道:“卫军候是打算招来凤凰下蛋吗?”
卫弘却为他们介绍道:“铜胄造价不菲,而且繁重,进山干活的矿隶可买不起铜胄,也用不惯铜胄,反而是这老藤编的安全帽,足够轻便和便宜,故而大量采用了。”
自从看了临邛仓和南郊冶铁坊之后,谁还敢质疑这位少年军候是因为裙带关系担任军职? 张裔闻言,虽然已经传到了盔甲,却还是拿了一顶老藤安全帽戴上,在手上还掂量了一下:“确实足够坚硬,此物甚有心思,可以保护那些矿隶被飞石击伤头部。”
于是众人进山,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山中的矿隶居然推着一种独轮的车具,装载矿石送出山。 众人心中好奇,截下了其中一辆,推车的两名矿隶有些不高兴,自己少推一车矿石,可就少了一口吃食啊。 其中自然有行事机灵者,从怀中拿出几枚大钱甩给矿隶,这是大汉如今通行的直白钱,还未贬值彻底,一枚就能买小半石粮食。 两名矿隶也认识铜钱,知道这东西拿到手,十天的口粮就到手了,于是朝着给钱的将校磕头叩首,丢下独轮车具后,又转身进了矿山。 卫弘见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他有些反感这种事情,高高在上的将校用着厌恶鄙夷的神情赏赐着卑贱的矿奴。 朱安在一旁为众人解释道:“这是卫军候设计的独轮车,在山地推行极为便利,两名矿隶便能轻松推拉运输两百斤的矿石,非常方便!”
蒲元低下头看着这架独轮车的所有结构,摸着车轱辘说道:“卫军候巧思令某折服也!不过这种器具还能改进一些,一些关键地方可以用铁器加固。”
卫弘转回身来,看着蒲元点了点头道:“既然元校尉有兴趣,我便做主送元校尉一辆,带回去慢慢改进,这对我们临邛曲来说,也是一件幸事!”
蒲元点了点头,他又亲自试着推行了一下独轮车,确实和先前朱安说的一样,在山地中前行如履平地,进退自如。 独轮车不过是众人进入矿山的一个小插曲,尤其是见多了他们眼中低贱的矿隶不断地推出独轮车之后,这种因为罕见稀奇得来的兴趣就更没几个人留在心中了。 片刻之后,众人便走到了矿山深处的山岭上,这里视野极好,能够远眺天际的山峦树林,也能低头去看到矿坑底部的一举一动。 正是因为如此,众人才更加疑惑,他们在矿底并没有看见任何焚山烧岩的行动,再看看周围,好像连木柴都没几堆。 而矿底的这些矿奴,仅仅是带着铁锤敲敲打打,随手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便塞进了背后的箩筐中。 蒲元没办法接受眼前者违背记忆的劳作场景,看着对面缺了一大块的山壁,卫弘问道:“这些铁矿石,是怎么从山体里,掉到矿底的平地上?”
卫弘却故意卖起了关子,并未将真相告知给他们:“此山有山神,我与他密谋得来的矿石!”
张裔闻言,白了卫弘一眼:“荒谬!”
张裔的训斥点到为止,便向着更高处走过去,亲随想要跟上,却被他摆了摆手阻止了:“老夫随便看看,你们就在此处候着吧。”
卫弘立即就懂了,这是张裔让他跟过去,说些隐秘之语。 几步跟上张裔,两人的脚步便在数十丈开外的山岗处止住,张裔回过头来看着卫弘,开口说道:“说吧,别人面前藏着掖着也就算了,总得在老夫面前说些实话。”
卫弘一笑,对着张裔奉承道:“果然是什么都瞒不住中郎将,说起来,还得感谢典农功曹,若非他听闻了中郎将日夜苦恼冶金治所的铁料供应不足,估计我也不敢立下那军令状!”
“张毣?”
张裔大概是猜测到了这件事中,自己这不成器的长子必然是参与了,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般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