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黄正经情不自禁的催着马往后面退了退。他讨好一笑,“宁贤弟,我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宁朔冷着脸,但也没多说——他觉得这人谎话张口就来,实在是不好。 现在是为了慕求宴铃说谎,那以后呢?会不会为了其他人对宴铃说谎? 说谎的人可不好。 他肃容看了黄正经一眼,只淡淡道了一句:“无有不妥之处。”
黄正经尴尬一笑:“……哈哈,是吗?”
宁朔没有回话了。 等一群人往前面继续走,黄正经又去问妹妹,“那个宁三好讨厌。他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别是也爱慕盛姑娘吧?”
黄正气姑娘如今也算是半个宁家媳妇了,又跟五姑娘玩得好,有些事情是没有瞒着她的,便白了兄长一眼,“你自己眼里有污秽,便以为其他人也一样!人家表兄妹清清白白的,你可别乱说。”
又道:“最初,宁国公夫人是想要撮合两人的,但是两人都不同意。所以才分别开始说亲的,要是他们但凡有一个愿意,你以为现在还轮得到你?说句实在话,人家宁三少爷委实不错的,你跟人家一个天,一个地,哪里能比哦。”
黄正经斜着眼睛撇她,“他如何好?不就是长得好了点么?我要是没晒太阳,我也好看。”
黄正气:“哪里都好,学问好,是被不雨川老大人收为弟子的。家世好,姐姐是顺王妃,父亲是宁国公,母亲出身京都栗氏,文信侯府,即便文信侯府如今不在京都了,但也依旧算得上世家。”
她越数越觉得只要宁三少爷出手,自家阿兄就没有机会了。便感慨道:“阿兄,你就多担待着吧,谁让你是上赶着的呢?”
黄正经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然后道:“你刚刚夸宁三的话,我要说给宁四听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黄正气姑娘立马就被击中了软肋,妥协道:“你别说吧——毕竟是夸别的男人,他要是误会就不好了。”
黄正经啧啧称奇,“你还真是陷进去了。”
黄正气理直气壮,“那又如何?现在正是情浓到时候,当然要好好享受了。”
她挥了挥鞭子,“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就抽你。”
两兄妹打闹,宁朔觉得伤眼睛。倒不是觉得黄姑娘有什么不好,而是又在挑黄正经的毛病了。 一会觉得他是“嬉笑打闹,还没长大,不足为佳婿”,一会觉得他“人品低劣,如此笑闹,必定是想引起宴铃注意”,便更加不喜。 ——所以,他当时为什么想要把黄正经说给宴铃呢? 为什么会觉得他是良配呢? 他再冷冷看了一眼还在骑着马追着黄正气姑娘跑的黄正经,越发觉得自己选错人了。 然后就又想起了上回见他的模样。他当时身上全是泥巴吧?还扛着锄头,还卷着袖子……实在是不堪入目。 但京都哪里还有比他更合适的呢? 家世好,家人简单,不涉朝堂…… 他凝神想京中可堪配给宴铃的少年郎,然后就见宴铃果然撩起了打开了马车窗户。 她好奇的探出头来,先看了一眼不远处在打闹的兄妹,然后又看向了他。 “三表兄,你怎么一脸不高兴啊?”
栗氏闻言也从窗户边探出头来看他,“方才不是很好吗?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宁朔:“……没有,只是清晨起早,有些没精神罢了。”
栗氏:“哦,那快到别院了,到了别院你就去睡会。”
盛宴铃:“三表兄身子弱,是要多歇息。”
宁朔:“……” 他不弱啊。 他心绪更不好了。 盛宴铃却羡慕的看着不远处的黄家兄妹道:“他们感情真好,真热闹。”
她随口问了一句:“是吧?三表兄。”
宁朔:“我只觉得聒噪。”
栗氏就在一边听着,闻言瞪了他一眼,将盛宴铃拉回马车里,将窗户关上,小声的骂:“他这么闷,还嫌弃别人聒噪!”
盛宴铃还是很喜欢三表兄的,解释道:“三表兄本来就身子弱,身子弱的人本就敏.感,以前先生病的时候,若是外头吵一点,他都觉得耳边如同雷声阵阵,十分不适。”
又道:“再者说,三表兄本就不爱说话,他自小又闷惯了,如今长成现在这般偶尔能说能笑的性子,已然十分不易了,姨母千万别说他不好。”
栗氏就觉得心里好过多了——谁不愿意自家的儿子被夸呢?她骂是骂,但骂完之后,还是不愿意听太多儿子坏话的。她就觉得宴铃实在是好。 二少夫人闻言,道了一句,“宴铃说得很对,三弟这半年改了很多,已经很好了。人是要一点一点改的,步子也要一点点跨,哪里能瞬间变成您喜欢的模样?”
栗氏便身心舒畅,又打开窗户,对着宁朔说了一句,“待会到了别院里,我让厨房再给你杀只乌鸡补补身子。”
宁朔:“……母亲,我并不弱。”
栗氏:“嗯,你不弱——再杀只鸽子炖?”
宁朔:“……好。”
栗氏就没关窗户了,对盛宴铃道:“多给他补补,他不就觉得热闹是聒噪了。”
盛宴铃,“嗯!我家先生也是如此的,病好的时候,还会坐到门口来听热闹。”
她说到这里,又情不自禁去看三表兄。三表兄真好,他可以骑马,可以吃乌鸡,可以吃炖鸽子。 但先生不可以。 先生身子太弱了,大夫说,不能太补。补得太过了反而不好。 要是先生身子好的话,他会不会也如表兄一般骑马到小溪山来泡温泉? 一升起了这个念头,心就安宁不下来了。她享受着这份悸动,又小心翼翼的护着这个秘密,等到了别院,她进了自己住的屋子里,便忍不住又拿出纸墨来画先生。 之前画的都是先生十五六岁的时候,那如同表兄一般的十七八岁呢? 他应该长大了一点,该成熟了一些。但应当也是笑着的。他骑马前往小溪山,脸上洋溢着笑容,实在是看着就欢喜。 她提笔,一点一点勾描出先生的骑马英姿,沉浸在那一幕谁都不曾见证过的过去里。 五姑娘到的时候,便发现她全神贯注,眼神绵延,好像在画画,又好像在画些其他的什么。 就很奇怪……她怔怔一瞬,心里咯噔咯噔的,有一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又被压了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 即便宴铃再痴,也不会喜欢上一个画中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