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之缘内心遭受摧残的时候,远在Z市的陆靖童正躺在血泊之中,在巨大的恐惧之中挣扎在昏迷与清醒之间,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用余光瞧向身边来回踱步的中年妇人,勉强维持着越来越虚弱的呼吸。“怎么办,怎么办?”
未经装修的毛坯出租房内,林雅欣神色焦急地走来走去,望着地上呼吸渐弱的孕妇,流露出了满眼的恐惧,勾着脖子望着却不敢靠近。她不是故意把人推倒的,谁让这女人一直拉扯自己吵着要解释的?“阿姨……不怪你……是我……呼……太虚弱了……”陆靖童强提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安慰着对方,“我……没提前告诉……你……注意……对不起……”“你在说什么呀?”
林雅欣没办法再将眼前女人这些话也归为虚伪,毕竟不是谁都能做到在这般危险的境地依然为别人考虑的。“你……没事儿吗?还能不能撑住?”
“还……好……呼……”虽然陆靖童说还好,但从那中气全无的语气听来,状况不但不好还非常糟糕。“别怕,炎斌一会儿就到了。”
林雅欣柔声安慰着,可目光扫至对方那圆滚的肚子,眼底在不经意之间还是流露出一丝怨恨。过了大概五六分钟的样子,方炎斌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他见心爱的女人满脸苍白地躺在血泊之中,恍如一个闷棍瞧在头上,顾不得迎上来的母亲,上前抱起孕妇就往楼下跑去。林雅欣不悦地眉头一皱,但考虑到目前危机的情况,也不再计较,顺手关上门,小跑着跟在后面。因为是半夜,路上的车里极少,方炎斌的车子一路无阻地到了医院,医生见着如此危机情况,直接推送至手术室。手术室外,方炎斌压抑着愤怒,冷声询问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林雅欣也不掩饰,直接承认了人是自己推倒的。“为什么呀?”
方炎斌不解地问,“靖童姐哪里得罪你了?”
“我不是故意的!”
林雅欣梗着脖子,随口回答。关于那件事情,因为不想毁了儿子心中那高高在上的伟大父亲形象,她从没跟儿子提过。“妈,这可是两条性命呀!”
方炎斌对于母亲这冷漠的态度无法接受,回想起这几年来母亲像发疯了一样跟父亲折腾,他失望至极地说,“我爸说得对,你就是个神经病!”
“什么?!”
林雅欣神色一冷,“他说我是神经病?”
“呵,难道不是?你看看你,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以前的你多么温柔体贴,可是现在呢,整天出了疑神疑鬼,没完没了地跟我爸吵之外,你还干什么了?”
“你——,就这么想我的?”
“你的这些行为,要我怎么想你?”
方炎斌无奈地叹息一声,又道,“你无理取闹就算了,今天竟然还做出推搡孕妇的事情来,以前我总以为你只是到更年期情绪不稳定,但现在看来,这已经不是情绪不情绪的问题了,是人品道德问题!”
“你怎么可以这般——”被儿子这么贬损,林雅欣气得喘不过气起来,深呼吸几次之后,她终于忍受不了了,高傲地昂起下巴,询问道:“你知不知道,你那个靖童姐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什么是谁的?”
方炎斌不满地看着母亲,“是她那个始乱终弃的前男友的!”
林雅欣双眼空洞地望着儿子,问道:“你可知道……那个所谓的前男友是个有妇之夫吗?”
“知道。”
方炎斌替陆靖童辩解道,“但是妈,靖童是被那个有妇之夫欺骗了,她一开始不知道那个男人结婚了。”
“呵!”
林雅欣冷笑一声,“她不知道你爸爸是有妇之夫?”
“啊?什么呀,跟我爸——,诶?!”
如同糟了一记雷击,方炎斌愣在那里,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怎、怎么——”嗓子被噎住了一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你爸亲口承认的!”
林雅欣提线木偶一般歪着脑袋,面部表情地继续说着,“他亲口承认自己跟那个陆靖童关系不正常。”
当第一次知道丈夫跟陆靖童经常见面的时候,她难以置信了,当晚就跟丈夫对质了,原本以为他会收敛自己的行为,却不想不但没有反而越发明目张胆,甚至还时不时把人带到家里来。年轻的女人,即便气质、学识、家世完全比不上自己好了,但人家毕竟年轻,更何况还是个胆子肥的——一口一个阿姨地叫着不说,还主动加了联系方式,经常地发信息打电话。任哪个女人也受不了这明目张胆的挑衅,她一天比一天痛苦,于是天天跟丈夫闹啊吵啊,终于有一天丈夫亲口承认了她所有的猜想,而她也在打听到那年轻女人怀孕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她来到年轻女人所租住的出租屋,开门见山地询问孩子的父亲是不是丈夫时,对方立马摇头否认了,可她并不相信,要对方发誓说这孩子跟丈夫没有半毛钱关系,而此时对方果然露出了马脚,死活就是不愿发誓。不发誓本就已经证明了一切,她发狠话要女人在这个城市呆不下去,年轻女人却不依不饶地撕扯着要解释,她一个不注意将对方推倒在地。“爸爸跟靖童姐?爸爸……跟靖童姐……怎么可能……”备受打击的方炎斌呢呢喃喃地反复着嘴里的话,只觉得自己一直坚守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彻底崩塌了。“可妈妈没想要她死,妈妈不是故意的!”
林雅欣已经失去了丈夫的爱,她可不想再失去儿子的信任。“妈,我知道,我信您!”
方炎斌忍着心里的悲伤,心疼地看着眼前比以前不知道憔悴了多少的母亲,后悔这几年一直误解了她。“对不起……对不起……”他道了歉,伏在母亲的肩头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只是这伤心欲绝的哭泣有多少是为了母亲,有多少为了父亲,又有多少是为了手术室里那生命垂危的女人呢?他不知道,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四分五裂了一般,疼得难受。“傻孩子,妈不怪你……”林雅欣像儿子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安抚着哭泣的他……一周之后。中午十二点多,Z市师范大学门口,陆之缘拖着行李箱从公交车上下来了,原本按计划她是应该一周之前就返校的,但无奈父母把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相亲对象是早上见完中午见,中午见了晚上继续,一天三个起步。强忍着脾气坚持了一周,她直接崩溃了,在送媒人走之后,忍无可忍地跟揭露了父母的着急给自己相亲的真实意图,陆家夫妇恼羞成怒大吵大闹起来,闹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后来,他们放下狠话,要是她不愿意相亲,以后就不让她再进家门。被伤透了心的她再不愿像以前那样服软,破罐子破摔地接话说不回来就不回来!第二天早上刚五点,她没跟父母打招呼一个人拦了一辆租车去了县城,坐上六点十分通往Z市的客车。陆之缘将行李放在路边,拿出手机来拨下陆靖童的号码,可反复拨打了五六次也没能拨通,不禁纳闷地嘀咕:“难道是在忙着做饭?”
因为正是饭点儿,她也没多想,就推着行李往出租房所在的小巷子走去了。五分钟后,她来到出租房门口,叩叩叩地敲了三下门,等待了二三十秒钟的样子,却没人来开门,于是又敲了三次,这次从屋里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她深呼吸几下,咧咧嘴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满脸微笑着等待着开被打开的一刻。门咯吱一声开了,不过只开了半人宽。陆之缘见屋子里黑咕隆咚的像是没开窗帘,纳闷地皱起眉头来,疑惑地问:“靖童姐,你这屋里本来光线就暗,怎么还把窗帘拉上了?”
她向来知道好友不喜欢黑暗,而租着房子纯粹是图便宜罢了。“不是……”回应的是一声粗嘎且沧桑的男人的声音。“谁?”
陆之缘警戒地后退一步,“你、你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