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题,这第二题才是关键,他出题之时,正色地看了傅南非两眼,“傅南非,朕的锦绣江山虽好,但是若无万民拥戴,纵使朕拥有这锦绣江山,怕也是好景不长。”
傅南非一边琢磨着苏子澈的话,一边继续暗暗察言观色。“朕问你,你觉得,朕于安平国的锦绣江山重要呢,还是万民于这安平国的锦绣江山重要?”
苏子澈道。他问完,傅南非却不敢轻易作答,脑中千转百回地考虑,不知不觉,在他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一旁的楚云江轻睨了他一眼,并未做声给你解围。傅南非犹豫了半响,揣度了几遍苏子澈的心思,这才抬眉望向他,小心翼翼回答:“禀皇上,草民觉得,万民为重,君为轻,没有万民拥戴,君将不君,国亦将不国,若无万民拥戴,又何来的锦绣江山。”
话落,御书房忽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寂静之中。傅南非紧张得心跳加速,一滴冷汗自他额头话落,滴在了他的衣衫之上。“哈哈哈……”一阵寂静过后,苏子澈爽朗的笑声响彻御书房,他欣赏地盯了傅南非几眼,再将视线移向了楚云江,“好一个,万民为重,君为轻,此见地甚得朕心,不愧是大将军举荐之人。”
楚云江与苏子澈交换了一个眼神,依旧面无表情,“皇上,您这话是在夸微臣,还是在夸傅公子。”
“……”苏子澈愣怔,见楚大将军一脸的变扭,他放声大笑,“都夸,楚爱卿在朕心里的位置,无人可以取代。”
面对如此煽情的帝王,楚云江嘴角肌肉痉挛,“皇上,微臣已是有家室之人。”
苏子澈:“……”一君一臣玩笑间,御书房里的气氛轻松愉悦了不少,可是,傅南非依旧感觉到压抑。在苏子澈没注意他时,他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方才说出那句,万民为重,君为轻的话,他已经感觉到脖子在发凉,庆幸的是,他赌对了,当今圣上是个明君。“草民愚见,多谢皇上夸赞。”
苏子澈从楚云江身上撤回视线,再次正色看向傅南非,“傅南非,你之才华与见地,朕甚为赏识,而今,你通过了朕的考核,朕钦点你为此次春闱的头名会元与闻闵其名,不分前后。”
听了这话,傅南非心中卷起狂喜的波澜,脸上展露灿烂的笑容,赶紧跪拜谢恩,“草民叩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子澈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垂眸凝视他,接着刚才的话道:“现今,京兆府主薄一职正好空闲,你就去京兆府就职吧。”
“小德子,拟旨。”
“是,皇上。”
苏子澈一声吩咐,德公公立马应声去办。稍重片刻,一道任命圣旨到了傅南非的手中。傅南非手托沉重的圣旨,感觉在做梦,恍恍惚惚谢恩,“微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将军府中,尹韶墨在锦瑟小筑一簇绿荫下等着楚云江下朝回来。初一听闻脚步声,走上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对外看,见楚云江一袭黑色官袍,健步如飞朝这边走来,她赶紧折回去禀报尹韶墨,“小姐,小姐,姑爷回来了。”
尹韶墨将手里翻着的书卷放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吩咐初一,“去给将军准备净手所用的水。”
“是,小姐。”
初一吐了下舌头,面带着俏皮笑容离开。小姐定是有体己的话要与将军说,这才将她支开。尹韶墨在绿荫下等了片刻,见楚云江朝自己走来,沏了一杯温热的茶,笑容晏晏递到他手中,“夫君,渴了吧,喝杯水。”
楚云江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尹韶墨从他手中接过空杯,“你这身官服太过沉重,进屋去换身轻便的吧。”
她只字未提傅南非之事,这倒令楚云江觉得意外,忍不住开口问,“小墨,今日在御书房,皇上召见了那傅南非。”
“嗯。”
尹韶墨嘴角含笑,脸上依旧是刚才的表情。傅南非是个有才的,注定是要得到皇帝苏子澈的赏识,前世如此,今世怕也一样,她不问,大约也猜到了是个怎样的结果。楚云江揽着她一边往卧室里去,一边淡淡道:“难道小墨不好奇结果?”
尹韶墨保持着微笑,扬眉看着楚云江,“这辈子,小墨关心的男子只有夫君。”
听到这句话,楚云江心中甚是满意,“确如小墨所言,那傅南非是个有才的,今日御书房殿试后,皇上已经钦点那傅南非为京兆府主薄,与礼部尚书府的闻闵齐名。”
“与闻闵齐名?”
尹韶墨暗笑,“那闻家公子素来高高在上,怕是容不得傅公子与他齐名吧。”
前世,虽然她未曾接触过闻闵,但是闻闵身为礼部尚书府的公子,素来高高在上,大邺贵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傅南非对上闻闵,有好戏看了。“小墨是在担心傅公子?”
每次提到傅南非,楚云江心里就很是不舒服,恨不得将傅南非这三个字从尹韶墨的记忆里剔除去。尹韶墨闻到一股酸味,笑道:“夫君误会了,我是在想,傅公子对上闻公子,到底谁更谋高一筹。”
见尹韶墨摆明了看好戏的表情,楚云江这才收起了醋意,“为夫觉得,那闻闵不是傅南非的对手。”
今日在御书房,傅南非察言观色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夫君高见。”
尹韶墨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睛里有晦暗之色闪过。若是傅南非手段不厉害,前世,她又怎可能被他欺骗得如此彻底,不过闻闵有礼部尚书府做靠山,傅南非对上闻闵,怕也没他好日子过。此时此刻,通往傅家宅院的小巷里,傅南非怀揣任命圣旨,健步如飞往家中赶。傅家小院中,何絮然,石榴正在翘首盼望。听闻脚步声,石榴小跑到院门口,挑眉一看,见傅南非面带喜色,步履匆匆,当下猜到有好事情,赶紧回头禀报了何絮然,“小姐,是姑爷回来了。”
何絮然正在做一双绣鞋,听了石榴的话,赶紧将绣了一半的鸳鸯鞋面放下,走去门口。傅南非满心欢喜地走进家门,见到何絮然,激动地将她抱在了怀里,“絮然,絮然,我中了,我中了。”
“恭喜相公,贺喜相公。”
何絮然心中狂喜,立即从傅南非怀里出来,对着他欠身一番,用最柔的语气向他道贺。石榴紧随着何絮然道贺,“恭喜姑爷,贺喜姑爷,姑爷高中,傅家从此就是官宦人家了。”
何絮然直起身来,又柔声问,“相公,你既已高中,皇上可封了你官做?”
“这是自然。”
傅南非眉宇间精神抖擞,“絮然,御书房面圣,皇上钦点为夫为此次春闱的头名会元,与礼部尚书府的闻公子齐名,此外,皇上还任命为夫为京兆府主簿。”
京兆府可是要职,实权在握。何絮然笑弯了眉眼,再次对傅南非欠身,“相公寒窗十年,一朝苦尽甘来,絮然真为相公感到高兴。”
傅南非牵过她的柔荑,将她扶起,将满目柔情倾注在她的身上,“絮然,若不是你去求尹家小姐帮忙,为夫如何能有今天,为夫发誓,此生必会好好待你。”
前世,他高中之时,同样满怀深情地将这句话讲给尹韶墨听过,好在此刻,尹韶墨不在场,都则再听这同样的话,定是要呕吐的。何絮然顺势将身子一歪,整个人软软靠在了傅南非的身上,“相公,絮然是你的妻子,自然该为你打算。”
两人在院子里你侬我侬,石榴是个知趣的,不声不响退去了厨房,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午膳,庆贺傅南非高中。有人欢喜,有人愁,傅南非进宫去面圣,被提名为此次春闱的头名会元,封赐京兆府主薄之职,最不满意此事的便是闻闵。早朝过后,礼部尚书府沉于阴郁之中,不止闻闵对此事不满,礼部尚书闻尚对此事亦是极度不满。他费尽心机,调包了傅南非的试卷,令这个穷酸秀才不得高中,没想到,这个穷酸秀才攀附丞相府不成,又攀附上了将军府,真是气煞他也。书房里,父子俩面沉如水,眉头皆紧紧地锁着。闻闵咬牙,狠狠一拳砸在了桌子上,“父亲,姓傅的穷酸秀才何德何能,竟然与儿子齐名,最可气的是,皇上先任命儿子为京兆府通判,再任命那穷酸秀才为京兆府主簿。”
闻尚也在为此事烦恼,“此事不知是皇上无意之中做的安排,还是有意为之。”
那京兆府尹在任已经数年,极有可能升官上调,原本闵儿赴任京兆府通判一职,只要做出一点政绩,再加上礼部尚书府的势力与丞相府的支持,定然能升为京兆府尹,如今,横空出现一个穷酸秀才,闵儿便多了一个竞争对手,虽说礼部尚书府不惧怕一个穷酸秀才,但是这个穷酸秀才与相府千金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