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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没一个好东西(1 / 1)

次日清晨,来喜刚打开后面侧门,扭头同身后拿着采买单子的小侍说话,冷不丁有个温热的身子栽到自己腿上,顿时吓得一哆嗦,声音都走了样。

  裴文虎揉着后腰,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颤巍巍起身,脸皱成一团,“嘶,这家伙硌的……你们瞅啥呢?”

  来喜长舒一口气,哭笑不得,“裴大人,您搁这睡呢?”

  裴文虎慢悠悠意识到自己挡着人家开门做事了,飞快站起,只是手还揉着后腰,“我怕在家一睡睡过头了,在前门不是不好看么,没想到挡着门了,快别耽误了做事。”

  他让出路,来喜给后面几名小侍使个眼色,几人手脚麻利出门往巷外去了,来喜抬头看看雾蒙蒙的天,“裴大人,早上还是凉,侯爷估摸得等会儿才能起,您进来等罢,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裴文虎口中应着,随他进门。

  来喜将人带到前厅,接着便匆匆去沏茶端点心,回来一看,裴文虎已经趴在桌子上又睡着了,跟个大猫似的,他偷笑一回,轻手轻脚将东西搁下,忙活事情去了。

  期间翠珠来收拾残茶,来了一回。

  天光未破,一人隐在雾气中,悄悄停在小楼窗外,掀开窗子游鱼一样矮身钻了进去。

  如苏柴兰盘腿坐在竹榻上,脸色阴沉,满身戾气,面无表情摩挲着手中黄金面具。

  阿骨颜利落脱下带着凉气的外衫,仅着中衣,飞快走到竹榻前单膝跪下。

  如苏柴兰缓缓眨了下眼,声音泛着寒意,“如何?”

  阿骨颜沉声答道,“您走后,北衙禁军都督同副都督连夜赶入皇城。”

  如苏柴兰短促地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中原的皇帝没一个好东西。”

  阿骨颜静静垂眼看着他的木屐,没有再说话。

  两人俱是一夜未睡,如苏柴兰脸色又难看又憔悴,他生得白,衬得眼下青黑明显,两片唇瓣却红得妖冶,就是有点干。

  阿骨颜的目光往旁边稍微侧了侧,望向小桌上的茶壶。

  “他还真是能耐,”如苏柴兰忽而轻轻呵了一口气,只是声音还是冷,“比他爹有本事。”

  对着阿骨颜说话就跟对着木头似的,如苏柴兰眸色深深地盯了他锋利的下颚线一小会儿,有点无奈地抬手捻了捻耳侧一小辫,“渴了,水。”

  阿骨颜麻溜起来给他倒了盏清茶。

  目光轻快一瞬,如苏柴兰捞过竹夫人抱在怀里,往后仰倒在枕头上,随手一摸将随意搁在床头的玉片拿起,闭着眼看不都看,一抬手扔到床下。

  清脆一声碎成好几片。

  “早有所料,”如苏柴兰喃喃,“他敢放火烧吾的屋顶,吾必然让他老房子着火,烧个干干净净,寸草不生……”

  阿骨颜听着,将茶杯送到他嘴边,如苏柴兰被他托着后背撑起来,软绵绵偏头喝了两口,躺回去打了几个哈欠,转身抱着竹夫人睡了。

  像是习惯了阿骨颜站在床边守着一般。

  外面天光渐亮,细碎的脚步声在楼外响起,阿骨颜无声移到窗边。

  底下还是那么几个人。

  后门传来轻微两声细响,吴过眼皮狠狠一跳,下意识抬手飞快按了按,转身望去。

  清瘦少年脸上明显闪过一瞬慌乱。

  “大人,南衙的人来了,带着牌子呢。”

  凌肖竟然没来,吴过一拐过来,只见着外面庄律汪习两人冷冷清清站着,心中正纳闷,同时从心底生出来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屑和嘲讽,他猜凌肖还是怕皇上一个不高兴怪罪到自己身上,只让两个手下悄摸地来。

  然而他一走近,僵站在门后的他们两个自己人复杂回望一眼,缓缓而沉重地打开了门。

  五列北衙禁军全副武装,统一北衙玄甲锦服,清一色宽肩窄腰,肃杀之气淡淡在晨光中蔓延开来。

  吴过脸猛地绿了,目光在庄律和汪习身上来回转了两圈,勉强镇静下来问,“二位,凌副都督没来?”

  汪习嗤笑一声,扶着佩刀的手在刀柄上轻轻点了点,“吴大人看呢?”

  吴过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咬了咬后槽牙,故意忽视他,只盯着庄律,“看来凌副都督对禁物之事当真重视,给两位大人指派了那么多位兄弟。”

  庄律淡淡同他对视,汪习皱了下眉,慢悠悠往前走了一步,皮笑肉不笑,“吴大人放心,咱们就是来照规矩搜查一番,不在你这留饭,放宽心。”

  吴过压住火,不欲和他多作废话,沉着脸拿过庄律递来的文书和令牌,对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放人进去。

  汪习得寸进尺地抱着胳膊要和他继续絮叨两句,被吴过一脸不耐烦地搪塞两句,随手拉来那个清瘦的少年挡在身前,迈开长腿几步走回廊下,沉着脸挺直腰背,手下心腹适时上前禀报事项。

  汪习一看乐了,南衙的事他才不稀罕听,和这瘦不拉几的少年人大眼瞪小眼。

  庄律自他身侧走过一拍他的肩膀,因避嫌,只朝抽空往这边看一眼的吴过略一颔首,带几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汪习没欺负小孩的打算,更何况这小孩哆嗦着嘴唇的样子跟刚认识没多久的广超有点像,他被庄律这么一拍,调头跟上。

  空气中烧焦的味道还未散去,庄律随口一问,“怎么还有股焦味?”

  汪习左右看看,吸吸鼻子,“挺明显的,昨儿你和头儿一起来没闻见这味儿?”

  庄律皱眉,“没那么重,”他抬头左右看看,眉头皱的更深。

  汪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惊讶,“这是……又烧了一回?”

  庄律定定望着屋顶一角,还未换洗的瓦片灰蒙蒙的,此时又叠了一层焦黑,仔细分辨能观察出来并不是同一场大火的结果。

  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纵火的贼人仍未抓到,保不齐人家又折腾一出,然而也能往另一处想,倘若这戏楼里真私藏了禁物,这第二场火未免会被冠上毁尸灭迹的罪名,到时候无论哪一方人都不好说。

  他犹在思索,汪习敏锐察觉到打在后背上的视线,冷不丁转头对上那个瘦不拉几少年惊愕的目光。

  年纪太小,视线太明显,藏不住东西。

  汪习顺着扫过去一眼,若无其事,想了想还是走过去问,“这昨夜可是又走了水?”

  少年犹豫着点了点头。

  汪习随口接着问了一句,“还是有人纵火?”

  少年摇头,轻声说,“我昨夜没在这儿。”

  庄律远远喊了汪习一声,汪习冲他抬了抬手,本就没打算问多少东西,便就此结束话题扭头走了。

  少年站在原地看了他们俩一会,转身走到了吴过身边。

  吴过压低声音问了他几句,果然庄律发觉了什么,谨慎得让人只觉可怕。

  庄律从汪习口中得了个准话,没再说什么,按照凌肖的嘱咐,里里外外带人大致搜查了一番,规规矩矩,没故意在北衙那群人面前晃悠,差不多一个时辰就撤了。

  吴过不知去办什么事了,没来送浩浩荡荡一群人走,汪习走出半条巷子,心血来潮回头看一眼时,两片灰蒙蒙的木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没忍住冷笑,“呵,这是拿咱们当瘟疫呢,还真怕咱们吃他们饭。”

  几人没耐住好奇心,扭头跟着看,一琢磨那吴过的反应,也都噗嗤乐出来声。

  庄律有点无奈地看他们一眼,没拦着。

  汪习笑过一回,想起来个事,紧赶几步跟他并排走,问,“诶,咱们头儿人呢?”

  “头儿只留了字条,”庄律从袖中抽出来给他看,“没说去哪。”

  汪习摸摸鼻子,“今儿早上都督不找他说话了?”

  庄律耸肩,“这咱哪能知道?”

  汪习心大,对凌肖是放一百个心,有一搭没一搭扯着待会儿去哪补个早点吃吃。

  庄律心不在焉听他们报菜名,听见汪习问他随便挑了个地儿,最终一群人兵分几路,汪习同他,和另四个弟兄一起去宋嫂那吃鱼汤面。

  南衙禁军府邸,凌肖避开人,一面快步行走一面飞快将遮面的手巾折好掖入怀中,衣摆扫过路边野草,沾了点点露珠。

  他的院子没几个人会去,远远看着没人,却并没能使他的心情松快些,眉眼压得很低,无声打开门进去反手关上。

  指尖凉得有些发麻,凌肖轻轻呵了口气,脱了外衣取了干手巾来将身上水汽凉意抹去,刚套上干净的玄衣外衫,院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有点飘,不像是凌志晨的。

  他脑子里塞了太多东西,利索将头发束好,拿过桌上茶倒在手上抹了把脸,飞快整理头绪。

  昨晚见屋顶上有人飞身而过不是错觉,他本以为是小偷贼人,下意识追了上去,出人意料的是此人身手不凡,短短几息便发觉了他的存在,在一处屋檐跃下后便不见踪影。

  他蹲坐在矮墙上,思考是追还是不追,余光中远处又是一道黑影掠过。

  原本微不可察的夜风恍然一瞬时绷紧,暗藏杀意。

  猛地发觉京都中这一夜并不安生。

  至少三人,还分属于不同势力,翘那模样虎视眈眈盯着的是皇宫的方向……

  思绪被叩门声打断,是凌鸣,不确定的声音响起,“大哥……凌副都督,你起了吗?”

  “起了,”凌肖整理好护腕,打开门,面色淡淡,“何事?”

  凌鸣似乎到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同他相处,咽了咽口水,“都督让我今日来与你同行,帮你的忙……”

  这话他自己说着都心虚。

  话音刚落他就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凌肖的表情。

  凌肖顿了顿,“你等我一会。”

  他回去拿了佩刀,关门领着凌鸣往前面去。

  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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