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杯……”她说着捏起杯子再次一饮而尽,“我能喝出水的甘甜、水的滋味,和刚才第一杯,单纯的清爽解渴完全不一样。”
“每一杯水因为天时地利人和都不一样,但要细说哪里不一样,又很难说出个所以然。这就像我今天和周渔说的话,就是他经历第二次循环,喝下的第二杯水。”
“入口更加甘醇,感受也会更深。我和他说的那些,经过一段时间消化能品出来,也或许不能品出来。”
“莫比乌斯环在数学上表示无穷大,罗马人用它表示千,希腊人用它表示万,都是巨大的意思。它蕴含的意义,周渔就是连喝十杯水也未必能弄清楚。”
“不错。”
靳东南模样夸张地拍手赞她,“经历第二次循环,我看你也成长了不少。”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江一冉对他抬起下巴一点,“不过往后一个月我们最好大隐隐于市,避开黑衣人,积蓄力量,等到四月初九那天再行动。”
“这点你放心,”靳东南道,“黄应惟已经找好地方了。”
当天下午,四人在“如意楼”一起用过小食后。黄应惟就带着江一冉、方潇潇、靳东南下了地道,再出现在地面时,他们三人已经在溟河幽静的岸边。而靳东南则在“端丰堂”附近的小巷现身,背着药箱直接回了药馆。他今日外出看诊,一来一回,根本无人知晓他曾去过“如意楼”。三人登上早就安排好的竹排,悄悄渡过溟河后,在一位面目普通的村民带领下,入了汤谷村。他们新的落脚点就在村后的半山腰上。这个位置能俯看大半个西洲城,更重要的是汤谷村的一切动静也都在眼皮子底下。万一还有黑衣人跟过来,既然能提往山上撤退,也不怕动手时惊扰连累了无辜的村民。稍加安顿好她们两人后,黄应惟换上一套粗布麻衣,头戴一顶破旧的斗笠,和那位村民一同下山,离开汤谷村后,两人便如陌生人般各自走向不同的方向。竹排仍在岸边等他。黄应惟与船夫乘着夜色回到对岸,赶在城门关闭前,又由地道回到“如意楼”。没有人知道“如意楼”的楼主到底是男是女,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他需要回去坐镇,把黑衣人的吸引力牢牢牵制在城内。只要“如意楼”的秘密晚一天被发现,就能为江一冉和方潇潇多争取一天自由太平。当然,最重要的是,在城内也方便他经常偶遇,常在宫外居住的静安公主。届时,落难帅气楼主走投无路之下,寻求静安公主庇佑也就顺理成章了。……当天晚上,汤谷村的半山腰上亮起一盏昏黄的油灯。江一冉和方瀟瀟从没想过,她们自从在黄家老宅“龙潭祭”分别后,还能有一个多月的单独相处时间。此时,暮色苍茫,繁星满天。她们被漆黑的天地包裹,并肩坐在新搬进的院子里。西洲城内。点点灯光与天际的星光连在一片,形成道不尽的人间万象,诉不完的世上沧桑。一切似乎都尽在她们脚下,却又离她们很远。虚空中,许许多多的萤火虫在她们眼前飞舞,和着草丛间低沉的虫鸣,奏出一曲此起彼伏的山林小夜曲。“小冉,”连续奔波一日,方潇潇已有些困意,她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我本来以为我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再也见不到你。没想到,兜兜转转,我们又见面了。”
“人生很奇妙吧。”
江一冉转头,笑着望向身边的老友,“我们的缘份已经跨越时空了。”
“小冉,你……”方潇潇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现在还怪我吗?”
“我,我能还算是你的朋友吗?”
江一冉想了一会,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也靠在椅背上,“方瀟瀟,说问掏出心窝的实话,我本来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最好的朋友骗我,而且还不止一次。她明知道有危险也不提醒我,要不是我命大可能当场就死机了。”
说到这里江一冉停下来,朝方潇潇靠过去,盯着她的眼睛审视她。方潇潇本能地身体后缩,但身体紧紧地抵着椅背,已退无可退。她飞快地眨着眼睛,扇动蝴蝶翅膀般又长又密的睫毛,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与江一冉对视,下一秒又难堪地低垂眼眸。“对不起小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冉对不……”江一冉见她如此,又坐了回去,靠在宽大的太师椅里侧手托腮数,望向漫天星斗。方潇潇还在道歉,只是见江一冉一直没有表态,声音越来越小。这时,江一冉说,“在黄家老宅三楼掉下去的时候,我看到你按下石门的那一刻,心尖都凉透了。”
“后来呢?”
方瀟瀟停下无意义的赔罪,耷着脑袋,不敢再看她。“后来,我发现自已正好被二楼的冰棺接住了,那一秒我就在想,你会不会是身不由已,会不会从没想过要害我,只是……”听到江一冉这么说,方瀟瀟突然高声打断她。“没有只是。”
“小冉,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她低垂脑袋,不停绞着双手,“我的确是被黄家威胁,如果不带你进黄家老宅,她们就永远不允许我离开黄家。”
“要把我关进黄家的地下室一辈子。”
“我实在太害怕再回黄家,表面看上去我有吃有穿,有大房子住。”
“可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她们从不给我好脸色,我在那个家里连佣人都不如,除了惟哥把我当妹妹,没人把我当人看……”“别说了瀟瀟,我早就不怪你了。”
江一冉坐直身体,抬手为她擦去涌出眼角的泪花。“你看现在不就好了吗,等我们从这里回去后,你不回黄家咱们就不回,想出国也没有问题,有周南城在没人敢逼你。”
“小冉,有件事也是时候向你坦白了。”
方瀟瀟而对她坐直身体,“穿越时空之前,老太爷就告诉过我们,每一次循环失败后,就会自动重启下一次循环。”
“如果本人身亡那问题不大,可如果本人分毫无损,想要处理循环多出来的自已,就只有杀死自已。”
“刚开始,我和惟哥都不愿意这么做。但次数多了,问题就来了,重复的自已越来越多,多到我们没有地方可塞。”
“后来,我们只能按照老太爷的方法来。但循环越多,杀死的自已也就越多,我们越来越觉得心神疲倦。”
“到最后,我们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精神折磨,只能跟老太爷提出要提前回去。所以说……”她说到这里,停下来看江一冉,眼中的神色十分奇怪。江一冉见她明亮的眼眸被黑夜染上了一层阴霾,以为她是对被自已“杀死”的千千万万自已感到内疚,不禁心疼地安慰她。“这都是形势所逼,我能理解你的瀟瀟,你不要太在意。”
“不是的,小冉!”
方瀟瀟瞪大眼睛看着她,“其实,我是想告诉你,现在的我和惟哥并不是我们本人,而是我们在这个时空的投影。”
潇潇……也是时空的投影?!江一冉不可置信地瞪着方瀟瀟,恍惚之间,竟以为自已又回到了,七年前北山被封闭的山洞里。当时,四周也是一片漆黑。她看着自称为“投影”的靳东南,同样也是被惊地说不出任何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