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多,曦末冲进市立医院住院部的六楼。今天的六楼格外热闹,病房里的人一个个都杵在走廊,脑袋全转向最里面的两间病房。“还在打吗?”
“不知道。”
“你们说会不会打死人?”
“真打死了,算谁的?谁他们自己的,还是算医院的啊?”
……病人和病患家属的议论声,听得曦末冷汗直流。快走到最里面的时候,她看到一排护士和护工沉着脸站成一行,充当人墙,隔绝无聊人士的窥探。他们看到曦末冲过来,大喊:“站住,前面不许过去。”
“你们好,我是江先生和江夫人的朋友。”
护士冷笑:“这一层的人都这么说。”
“……”“这位女士,人家丈夫和妻子闹矛盾真没什么好看的,你有空管别人的闲事,还是多关注自己。”
曦末叹气,只能给惊鸿回电话:“我到了,但过不来。”
急得团团转的惊鸿立刻冲过来:“别拦顾太太,她是江夫人的朋友。”
护士有些不敢置信地错开身:“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真的是病人的朋友。”
“没事,你们辛苦了。”
“唉。”
护士可怜巴巴地叹了一口气,“麻烦您赶紧进去劝劝,他们闹成这样,既对他们的身体不好,也对其他病友不好。”
“好。”
曦末跟着惊鸿,快速往病房跑。“顾暮初知道吗?”
惊鸿摇摇头:“应该还不知道。”
“欸?”
“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和顾先生说。”
“……”好吧,顾暮初比较凶。“那他们到底为什么会打起来?”
“早上江夫人突然说想去隔壁看看江先生,我们觉得也应该啊,所以残雪就推着江夫人去了隔壁。然后江夫人说,她想和江先生说说话,让我们先出去。等我们出去了,没过五分钟,里面就闹起来了,江太太大骂江先生不是东西,骂得整层楼得人都听见了。我们想劝架,但江夫人锁了门,说如果我们敢破门,她就杀了江先生,我们——我们是真不知道怎么办?”
“我知道了。”
站在楼道里的袁院长和黄主任看见曦末到了,也都急急忙忙地冲过来。袁院长一边擦脑门上的汗,一边急切地说:“顾太太,你总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们就要报警了。”
“门锁着?”
“没人敢破啊。”
袁院长苦逼地喊,“江夫人拿江先生的命威胁我们,我们真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曦末瞟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现在好像没什么动静了。”
“我可不敢赌。”
袁院长立刻摆手,“顾太太,你没听见病患们都在说,江先生和江夫人如果有事,该算谁的吗?”
“……”“顾太太,你赶紧拿个主意吧,我怕再拖下去真得要出事,这万一出事了,那麻烦可就大了啊。”
曦末深吸一口气,对惊鸿说:“准备破门。”
“欸?”
曦末没搭理惊鸿,而是直接走到病房门口,然后敲三下门。“滚——”“小情,是我。”
“……”“先开门,好吗?”
“……”里面的人不说话,曦末想了想,问:“你是不是开不了门?没关系,我让人破门,你乖乖等着,知道吗?”
“……恩。”
蒋多情一答应,曦末就示意惊鸿动手。“袁院长,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等门开了,我建议别一窝蜂的全进去,我,您和黄主任,还有残雪先进去。”
“好。”
她的话刚说完,门就被破开。曦末头一个冲进去,和惊鸿错身的时候,慎重叮嘱:“看好门,别让人进来,还有,通知江瑞昊先生,让他尽快来医院。”
“好的,顾太太。”
病房里一片狼藉,江天赐躺在床上,面无血色,身上的被子一半挂在床一侧的栏杆,一半掉在地上。那些用来检测他的仪器,全被扯掉了。病床旁,轮椅翻倾,蒋多情倒在轮椅旁,头发凌乱,四肢扭曲,浅色的病号服的胸口上,隐隐渗出血色。袁院长急忙朝黄主任喊:“快!去把外科主任喊进来!”
“哦,好。”
黄主任慌慌张张跑出病房门,去找外科主任。而他自己已经冲到病床旁,检查江天赐的状况。曦末走到蒋多情身边,然后半蹲下来:“小情,你还好吧?”
蒋多情摇摇头,目光死死落在病床。几分钟后,外科主任带着护士跑进病房,这些人在袁院长的指挥下,分别对江天赐和蒋多情采取施救措施,而曦末等人全被请出病房。一上午的骚乱至此算是告一段落。那些蹲在走廊里看热闹的病人和病患在护士和护工的劝说下,各自转回自己的病房,喧闹的走廊忽然间陷入诡异的静默。就在曦末闭着眼,靠在金属凳上疲惫地喘息时,走廊里响起了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她刚睁开眼,就看到江瑞昊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顾太太,蒋多情她到底还想干嘛?”
“抱歉,江伯父。”
“抱歉?!”
江瑞昊的脸色更难看了,“天赐对她难道还不够好吗?是不是就是因为太好,她才非要这么折腾天赐?!”
“江——”“别说了。”
江瑞昊捂住额头,暴躁地打断曦末的话,“曦末,我知道你不该为蒋多情的行为负责,但我实在太生气,所以——”“我明白。”
曦末一边扶着明显被吓到,脸色有些发白的江瑞昊坐下,一边对立在门外的惊鸿说:“能帮忙倒杯水吗?”
“好的,顾太太。”
“江伯父,您别着急,袁院长带着黄主任他们,正在给江先生做急救。”
“我怎么能不急?!”
江瑞昊急得嘴唇都在打颤,“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一个儿子啊!”
惊鸿把水递到曦末手上:“顾太太,水来了。”
“多谢。”
曦末接过水,又把水递给江瑞昊:“江伯父,你先喝口水,定定心,袁院长他们估计要过一会儿才能出来。”
江瑞昊摇摇头,伸手握住曦末的手:“曦末,顾江两家算世交,我小时候还抱过你的,就算看在这份交情的份上,你帮帮我,让小情赶紧签字离婚,行不行?”
“我——”她不是不想帮忙,可要不要离婚是江天赐和蒋多情两个人之间的事,她一个个外人,怎么能逼人家离婚?“曦末,你也有儿子的,所以你一定明白我的心情,我就是想让我儿子在最后多过两天安宁日子。”
一滴泪地滚到曦末的手背上,烫得她心里一颤,最终,她轻叹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