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着大雨再次出门，就有人过来说：“溪水的排水快了一些，吴……吴青林带着人把下游淤积的路段挖开了一些。”
“还能更大吗？”
苏蕴然问。“应该可以。”
苏蕴然当机立断，让张秀和去点人，把排水渠加宽。雨愈发大了，村民们自制的蓑衣穿在身上根本没用，没一会儿浑身上下就被浇得透透的，苏蕴然只觉得从头冷到脚。雨大天黑，苏蕴然甚至看不清几点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过来换班。吴壮苗急急忙忙地过来，“青林家的，你快回去吧，你家里好像打起来了。”
“俩孩子跟我婆婆？”
苏蕴然忙问。“对啊，荷花婶子也真是的，竟然趁着你们不在家把青林带回来的东西都抢走了，两个孩子抢不过她，正好青林倒班回去了，我看他不像个能从亲娘手里抢东西的，你现在还是回去看看吧。”
苏蕴然捏了捏眉心，忍不住笑了，“行，我知道了。”
她把加宽工作跟前来换班的人重复了一遍，就开始往回走。身体已经冷透了，如果这个时候能泡个热水澡就好了。苏蕴然这么想着，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还是回家灌两壶热水更加现实。刚走到家门口，苏蕴然就看到被两个孩子堵在家门口的吴青林。吴墨言正大声地冲吴青林嚷着，愤怒让吴墨言的小脸泛着青色，吴思言就拿了一根棍子挡着门口。那意思很明确，不把东西要回来，不许进家门。见到苏蕴然回来，男人似乎有些尴尬，“你回来了？”
苏蕴然明知故问，“怎么了？”
“我奶掉坑里两次还把东西抢走了！”
吴墨言愤怒地浑身直哆嗦。“是吗？先进屋。”
“你没听见吗？我奶把东西都抢走了！”
吴墨言更大声地说，这下，连雨声也遮不住他的愤怒了。“我当然听见了，他们抢走了什么东西？”
“就是……”吴墨言恨恨地瞪了吴青林一眼，“他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好么，连爹也不叫了。“行，我知道了。”
苏蕴然说。“那你……”话没说完，苏蕴然一左一右分别提起两个小屁孩，吴墨言气得双脚蹬个不停，“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去把东西抢回来？苏蕴然你怂什么？那是我们的东西！”
苏蕴然用尽全力才终于在两人掉在地上之前，把他们拎进了屋子。吴墨言愤怒地瞪着她，“你不去，我去！”
苏蕴然一把揪住他的衣服，“你去什么？那是你的东西吗？”
“那怎么……”“那是吴青林同志的东西！他的东西他当然有处置权，他愿意给谁，不愿意给谁，跟你和我有什么关系？现在我只关心一个问题，如实回答我！我们的粮食还在吗？”
吴墨言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轻声说：“在。”
“行了，找东西把自己收拾一下，一会儿我有话要讲。”
两个人都不敢再说什么，纷纷把衣服脱掉拧了拧，擦了擦身上和头发，又去找干衣服穿。苏蕴然也跟进去，找了件干净的衣服，吴青林自然而然地跟着想要进卧室，苏蕴然淡淡扫了他一眼，“麻烦你等一会儿，我要换衣服。”
吴青林脚步一顿，看了看湿哒哒的身上，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苏蕴然换好衣服出来，吴青林还穿着那身湿透的衣服在厨房站着，身上的水落下来汇成了一条小溪。见到苏蕴然出来，他下意识想要开口，苏蕴然却一抬手打断了他，“你不用跟我说你打不打算要回你的东西，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决定就行。”
吴青林哑然。但吴墨言显然还没过自己那一关，冲出来问：“为什么？他的不就是我们的吗？”
苏蕴然招招手，指了指锅台边的两个小板凳，自己一边烧水，一边开口让他们坐下，“吴墨言同志，我跟你说，什么东西是我们的？靠我们的双手挖回来的那些粮食是我们的，我们努力捡回来的柴火是我们的，这间我们自己说服别人才得到的房子是我们的，除此之外，没什么是我们的，知道吗？”
“可是……”吴墨言心有不甘，“他不是我爹吗？”
“就算他是你爹，那也得他确定那个东西是给我们家的才行，知道吗？”
“我……”吴青林试图插话，苏蕴然却没有理他，接着对吴墨言说：“更何况拿走他东西的人是他的亲娘，如果就这么去抢，少不得要被别人说不孝顺，知道吗？”
吴墨言明白了，“那，那些东西就那么给他们了吗？”
“还是那句话，谁的东西谁的处置权，你得你爹愿意把东西给你，还是愿意给他亲娘？当然了，给你也没什么用，你长这么一丢丢，给了你也没法穿啊。所以，没什么可在意的。”
吴墨言还是有点儿舍不得，“你不是会改衣服吗？”
苏蕴然没接这个话茬，接着说：“还有一个问题，十分严重。”
吴思言和吴墨言顿时坐直了小身板，不敢再跟苏蕴然讨价还价，神情严肃地看着她。“不管是什么东西，就算今天是粮食丢了也好，也不是你们跑到大雨里和人一争长短的理由，我说过的，没有什么比你们的身体健康更重要，记得吗？”
两人吞了吞口水，相互看了看，点了点头。苏蕴然哼了一声，“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下一次再发生。”
她起身想找块姜扔到锅里，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最后干脆扔进去两根辣椒。吴思言和吴墨言面面相觑，吴思言默默把那根攥了半天的棍子扔进灶膛里烧了。灶膛里冒出一阵黑烟，等熬得差不多了，苏蕴然从锅里一人盛出一碗汤，盯着两个小屁孩喝了。两人辣得直吐舌头，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刚才还冷得发白的小脸又变得红扑扑的。苏蕴然一挥手，“玩去吧。”
两人洗了碗，看了看依旧如木桩子一样杵在屋里的吴青林，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一溜烟地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