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苏蕴然轻笑，“我不知道有什么用，老太太知道就行了呗。”
她眉眼含笑，眼睛里全是吴青林，手上沾着的粉笔灰被吴青林轻轻拍了拍。两个人亲昵的举动让炕上坐着的葛四娟脸烧烫起来，垂下眼睛，不敢再看他们。然而，她的母亲似乎不这么想。干巴巴瘦兮兮黑黢黢的老太太腿脚利落地从炕上下来，四白眼挑剔地把苏蕴然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么瘦，屁股这么小，以后可生不了儿子。”
她尖酸地说着翻了个白眼，“这可跟我们家四娟没法比，青林，你可得想清楚了，这男人，没有几个儿子可不行，你老了以后没指望。”
苏蕴然一点儿都不意外在这种时候听到这种话，目光落到了孙桂莲身上。她学着孙桂莲之前看她的样子，耷拉着眼皮挑剔地把孙桂莲上上上下看了个遍。“干巴巴，瘦兮兮的，屁股这么小，胸这么平，难怪使了一辈子力气，只生了一个儿子。”
那副嫌弃的口吻，让吴青林险些笑出声来。孙桂莲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她瞪圆了眼睛盯着苏蕴然，似乎不敢相信这是苏蕴然对自己说的话。至于葛四娟，她一脸的震惊。“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孙桂莲不满地看向吴青林，“青林，你看看，你看看，没大没小，不知进退，这往后怎么当家，怎么教孩子，我两个好外孙放到她手里，非得被教坏了不可！”
“那你带你家去呗。”
“……”孙桂莲瞪圆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苏蕴然弹了弹装满了粉笔末的手指甲，啧啧两声，提高了音量，“我说，你这么疼爱这两个孩子，怎么葛大娟死的时候你不来看？这几年来，你怎么不来照顾照顾他们，或者把他们接过去好好照顾一阵子，也许就因为有你这个亲姥姥的照顾，两人就不会过的那么惨了。怎么吴青林一回来了，你又想起你这两个好外孙来了？”
她双手环胸，身体往后微微一倚，正靠在吴青林的手臂上。男人一动没动，强壮的身体就这么任凭苏蕴然倚靠着。孙桂莲气得几度欲言又止，手指伸出来戳在半空中指着苏蕴然，憋了半天，终于脱口而出。“你算什么东西！对我指指点点的！”
“哼。”
苏蕴然笑了，歪头看向吴青林，“她说我算什么东西？”
从孙桂莲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吴青林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如果说刚刚皱眉是在忍耐，忍耐他们作为葛大娟的亲人来探望两个孩子，那么现在的皱眉就是不满了，盯着孙桂莲正要张口，苏蕴然再次笑了。“我啊，什么都不算，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没有大屁股，也不想生儿子，不过嘛……”苏蕴然歪了歪头，问两个孩子，“思言，墨言，我是你们什么人啊？”
“这还用说，你是我们的娘！”
吴墨言想都没想就说。吴思言用力点头，“对！”
苏蕴然朝孙桂莲摊了摊手，“哎呀，没办法，这人啊，要是福气好，连生儿子的罪都不用受，一来就有，你说这事弄的，没办法啊。”
这下孙桂莲真要被气死了，干瘪的胸口来回起伏，眼睛都红了。这两个孩子哪儿来的？还不是她家大闺女拼了命生下来的！这简直比杀人诛心还让人难受！她指着苏蕴然，又说：“青林，青林你听听，这像个人话吗？你就这么干看着？”
吴青林拉了拉苏蕴然，把她挡在了身后。“大娘，蕴然说这话也不是故意的，你们来着一趟想干什么，你们心里清楚，我们心里也清楚，该说的话，上回我去探望你们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蕴然做两个孩子的娘，教他们做人，教他们明理，做的很好，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刚才那些话，如果你觉得她不该说，那她该干嘛？任凭你挤兑她，欺负她？”
“我……”孙桂莲没想到吴青林的屁股这么偏，真是油枯灯灭人走茶凉，吴青林竟然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她。不过，她还是不想放弃。吴青林现在已经是团长了，一个月工资好几十块钱，她什么时候才能再找一个这样的女婿？“可我不放心啊，青林，”孙桂莲干枯的手指在眼角揉了揉，“我以前哪里是不想来呢？我也想大娟，想孩子啊，可是你们吴家桥村封闭，又独，如果你不在家，我哪里敢来啊？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大娟死了，好好的两个孩子让你们家的人养成这样，瘦的跟一把骨头似的。”
她眼泪掉个不停，一副真的伤心难过到了极点的样子。吴青林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吴家桥村低处深山，偏僻得要命，来这一趟如果再山里遇见什么危险，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此之外，因为在深山的关系，吴家桥村的人多多少少有一点排外，所以孙桂莲说的也不算错。“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怎么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孩子这么受磋磨下去呢？今天，我就是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我也得好好跟你们讲讲理！”
一瞬间，这个干瘪瘦小的老太太有了楚霸王一样的力拔山兮气盖世。苏蕴然又笑了，侧脸靠在吴青林的手臂上，朝孙桂莲竖了个大拇指。“把拆散别人的婚姻，硬要自己的闺女上位，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你是我见过的头一个！清新脱俗，厉害！”
吴青林：“……”他无奈地看了苏蕴然一眼，“能不能不捣乱？”
“这怎么能算捣乱呢？我实话实说啊。”
苏蕴然无辜，“或者你觉得，你丈母娘说得很对？策略很合理？”
吴青林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连忙把话收了回来，“怎么可能？现在就是非常好的方式。”
苏蕴然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随后目光重新落在孙桂莲身上。“既然你那么爱这两个孩子，担心他们担心得不得了，那你把他们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