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人群就出现了骚动,有人开始询问要站到什么时候。苏蕴然和吴青林他们不紧不慢地磕着瓜子,又等了一个来小时,赵大牛终于走了过来。“你们……明天不要上班吗?”
“这不是就在上班吗?”
姚兴河说。此话一出,苏蕴然险些笑出声来。赵大牛面色扭曲了一瞬,强自说道:“何必呢?为了几个臭老九!”
“我们的工作就是有人报案,我们就要处理,跟对方是什么人,没什么关系。”
姚兴河看了看赵大牛,“反倒是你们,只要案子查清,是你们故意打人,就得进去蹲着了。”
“胡说八道!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赵大牛不承认,“你们看到我们打人了?”
“对!”
苏蕴然说,“今天中午在医院,看到许多人看到赵狗蛋打王如之了,我们现在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
赵大牛:“……”儿子赵狗蛋回来以后已经把今天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他自然知道苏蕴然所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跟我说这些,我也听不懂。”
姚兴河见的三教九流的人多了,懒得和赵大牛计较,直接亮出了手铐。“让你儿子出来吧?和我们走一趟。”
赵大牛脸色一变,声音立刻拔了起来,“你凭什么抓我儿子?凭什么?”
“不想被抓,就把王如之放出来。”
姚兴河看明白了,苏蕴然担心的就是王如之,他帮着把王如之弄出来应该也就行了。至于林校长那些人,大形势不改变,应该没办法改变他们的状况,他只能拿着鸡毛当令箭尽量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一些。“王如之要劳改,这我可做不了主。”
赵大牛打哈哈。姚兴河眉头紧皱,脸上的忍耐若隐若现。这时,苏蕴然忽然站了起来,不知是起身后突然晕眩,还是没有站稳,她脚步踉跄着超前冲了几步,就在她擦过赵大牛的一瞬间,赵大牛抬了抬手。刚刚好,赵大牛抬起的手蹭到了苏蕴然。“耍流氓啊!”
苏蕴然叫了起来,“不要脸,欺负女同志!”
姚兴河平静的面色龟裂开来,这一瞬间,他差点儿没站稳。而他身边的吴青林已经飞身跃起,赵大牛高高胖胖的身体一下子被撂翻在地,随着手腕“咔嚓”一声,疼痛迅速从手腕蔓延至身体的四肢百骸。他疼得想要尖叫,想要打滚,可是,就像是被打捆的庄稼一样,他的双手被迅速捆了起来,一团腥臭的东西塞进他的嘴里,一只大脚踩在他的身上,竟然把他牢牢按在了地上。赵大牛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扎,可是,他就像一只翻了盖的王八,除了像虫子那样蠕动之外,竟然什么都做不了了。这转瞬之间的变化不只惊到了姚兴河,更让养猪场门口的人陡然一个激灵,全都清醒了。姚兴河冲上去,将手铐铐在赵大牛的手腕上拧紧,又朝养猪场门口的人跑了过去。众人顿时做鸟兽散。苏蕴然哼了一声,跟上吴青林和姚兴河一起进了养猪场。刚走进王如之他们住的地方,苏蕴然他们就被人发现了。两个手里握着粪叉和铁锨的小伙子愣愣地看着他们,“你们想要干嘛?”
苏蕴然叹了口气,“王如之呢?人怎么样?”
两人同时垂下了脸,“在里面躺着呢,赵狗蛋今天挨了打,回来就跟发了疯一样,小如一回来,他就冲上去了。小如的头都被打出血了。”
苏蕴然恨得咬牙,赵狗蛋也就是占了赵大牛是村长的便宜,否则,像这样的人在村里只能当个二流子!其中一个人给苏蕴然端了一盏油灯,苏蕴然摸进王如之的宿舍。其实,这里压根儿不能成为宿舍,不过是另外一间猪圈而已,只是,这里给砌了个炕。房舍低矮,苏蕴然刚进去就被碰了两下头。王如之在炕上面躺着,屋子里是难掩的阴朝和血腥味。苏蕴然捧着煤油灯深一脚浅一脚地过去,略略替王如之检查了一下,正要给她上药,王如之睁开了双眼。苏蕴然没有追问王如之为什么回来,她心里清楚,王如之能和林校长等人一起干活这么多年,一定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她今天让王如之在那里等着自己,自己去想办法救她,其实是把王如之看低了,王如之宁可挨打也要替林校长抓药,又怎么会扔下他不管呢?“感觉怎么样?”
苏蕴然问。王如之苦笑,“没想到你还是来了,连累你了吧?”
“没事,我们想了个办法。”
苏蕴然把油灯放好,“你感觉哪里难受?只有皮外伤吗?有没有别的不舒服?”
“就是疼。”
王如之说,“除了疼,也没有别的。”
苏蕴然掀开她的衣服,开始给人上药。怕她太疼,苏蕴然上药的同时跟她聊天,“一会儿就跟我走吧,剩下的人你给我一个名单,我也给安排好。”
王如之隔着朦胧的黑夜看着苏蕴然,满脸的忍耐和担心。“不行,你会被连累的,赵大牛他们不是省油的灯……”“我会安排好的,你先紧着自己的身体吧。说起来,你也是被我连累的,如果不是我今天暴打了赵狗蛋一回,你也不用受这种罪。”
王如之费劲儿地摇了摇头,“不怪你,你是个好人。”
苏蕴然给她上完药,把她从屋子里扶了出来。这会儿,养猪场的人已经都出来了。林伯还一个劲儿地咳嗽,见了王如之情绪一激动,咳得更厉害了。除此之外,还有一男一女远远地在一旁冷眼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苏蕴然看了看吴青林,吴青林点了点头。苏蕴然便说:“那我们就先把小王同志带过去了。”
“去,去吧!”
出了门,姚兴河用脚指了指地上的赵大牛,“他怎么弄?”
“他思想不纯正,刚刚偷摸我,公安同志,请你一定秉公办案。”
苏蕴然说。“我看到了,我可以作证。”
吴青林说。姚兴河:“……”赵大牛呜呜咽咽地抬起头来,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把拎了起来。吴青林在养猪场里找了个小推车,苏蕴然扶着王如之坐下,几个人便一起朝外走去。走到村外,正碰上还在等着姚兴河的两名公安。几个人轮流动手,把王如之推回了城里。此时已经是深更半夜,吴青林去码头转了一圈,发现宁中村的船竟然还在。“我看你们今天没回来,想着可能是有事绊住了,怕吴团长明天来不及上班,就送完人之后又过来了一趟,嘿嘿,没想到真让我给等到了。”
一名宁中村的汉子笑着,打亮了船头灯。吴青林让他稍等,自己去接了苏蕴然和王如之回来。夜里风平浪静,船开得很快。下船之后,苏蕴然和吴青林商量着暂时把王如之安排在自己家里,明天再带她去军区卫生所看看。王如之连翻推辞,说什么都不肯,甚至非要调头回去。苏蕴然没办法,只得把人安排在了养鸭场的空屋里。回到家,两个孩子都不在,不知是在谁家睡了。两人干脆没有去找。洗了个澡,匆匆躺下,苏蕴然长长吐了口气,男人则是一如既往地贴过来,跟苏蕴然挨在一起睡了。次日一早,苏蕴然刚起床两个小屁孩就回来了。见两人状态都挺好,苏蕴然就放了心,一人给加了一个煎鸡蛋。随后,苏蕴然又做了一份清淡的早餐送去了养鸭场。一夜过去了,王如之依旧满脸担心。她没有心情品尝苏蕴然做的饭菜,眼神盯着她问:“你们是怎么安排的?你跟我这种人来往,让人知道了,你的名声也坏了。”
苏蕴然伸出一根手指压下王如之所有的质疑,“不要乱想,这里安定得很,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可是……”“没什么可是。”
苏蕴然坚定地说:“我们这里条件艰苦,一切都得自给自足,是最适合劳改的地方,目前,已经向你们那边打了报告,不日你们那一批劳改的人都得过来参加劳动!知道了吗?”
王如之怔了怔,这话和苏蕴然一直以来的表现有些不太相符,她有点儿不能理解。“行了,快吃!吃完我带你去卫生所看看!”
“……”王如之看了看碗里漂着葱花的热汤,心想这恐怕是一起挂着羊头卖着狗肉的买卖,当下便不再担心。见她不再一直坚持自己的看法,苏蕴然才松了口气。“我今天会再过去一趟,跟人把事情说清楚,林校长他们的事,应该很快就会解决,到时候他们也会过来。你们要做的事情还和从前差不多,不过我会从附近村子里和家属区里找人,你们教他们怎么养。”
王如之明白了,知道林校长他们也会过来,那颗提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那个赵大牛……”“这件事我也会盯着的。”
打蛇不死,必有后患。苏蕴然不会留这样的尾巴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