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方百兴接触,心说他可比肖锦瑟会说话多了。“哪能啊,”苏蕴然说,“我倒是庆幸你来了。”
方百兴似乎有些尴尬,顿了一会儿,才说:“锦瑟从小被岳母惯坏了,时长任性妄为,您千万别听她胡言乱语,青林大哥虽然来的时间不算太长,但对于海上的情况比我们更有心得,这一回也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苏蕴然轻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虽然方百兴说话好听,可她也不是一定要听方百兴的客气话。见她这样,方百兴却是笑了一声。“嫂子真的无需生气,您真觉得,以锦瑟的脑子,想得出这么复杂的计划吗?又会想得到牧场的归属问题吗?她想不到的,您就当她是个被惯坏的孩子,眼睛看见了是什么,脑子便认定是什么,不思考,不联想,您骂她几句,打她几下,我都不会说什么,只是青林大哥没在家,家里的一切都要靠您撑着,您可千万别气出病来,这就是锦瑟的罪过了。”
苏蕴然:“……”若非时机不合时宜,苏蕴然很想给方百兴竖个大拇指。这说话的艺术,需要她掰开了揉碎了来学习。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听完这一席话,苏蕴然的心理舒服了许多。她缓缓放松身体,靠在了床头上。“你的话我可不敢当,从我们上岛到现在,从来只有她肖锦瑟找我的麻烦,我是从来不敢找她麻烦的,只是以前总想着,等她结婚就好了,谁想到,她结了个婚,也嫁了个军人,我觉得她理应懂得做军属的苦了,这么浅浅的一遭事,她不为吴青林担心难过便罢了,竟然第一时间上门来为难我们母子几个。方同志,我真心挺无语的。我这个人,从来都只想安安生生关起门来过日子,可这三天两头就有人上来找我的麻烦,就算不是她肖锦瑟来,也必然与肖锦瑟有关。你让我怎么原谅她?”
门外,肖锦瑟似乎不甘地叫了一声。可是,只是一声。她的声音便消失地干干净净。“是,这么多事下来,您不原谅她也是应该的。不过您放心,养鸭场的事我会让她处理好的,她这个人也是,以后绝不给您添堵。”
苏蕴然摸了摸鼻子,“既然如此,咱们往后见面就还是和气的好邻居。”
她不是那么苛刻的人,刚刚说把她们都送上军事法庭什么的,也只是吓唬吓唬肖锦瑟。一旦她真那么做了,孙玉兰和孟麦冬必然要做一辈子牢,她们的男人和孩子,甚至她们这两个家庭,都算是毁得七七八八了。苏蕴然本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现在方百兴给了个台阶,自然是利利索索地下来了。不然,事情捅到肖兴德那里,就算肖兴德如了自己的意,没有保全她们,最后也一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既然如此,那我回头再来看嫂子。以后家里有什么事,青林大哥不在家,您就招呼一声,我们谁都能搭把手。”
方百兴又说了两句客气话,拉着肖锦瑟走了。两人刚走,吴墨言从外面进来,撇了撇嘴,脸色竟然有些微妙。吴墨言一早起来就去养猪场了,此时突然回来,苏蕴然戳了戳他的脸,“怎么突然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一回来我就发现肖锦瑟来了,方百兴还是我带来的。”
“能耐啊你。”
苏蕴然笑着又在他小脸上戳了戳。小孩绷不住笑了,趴在平安旁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苏蕴然。“我刚才发现一件事。”
他说。他一副快来问我的样子,苏蕴然有些想笑,倒是吴思言,立刻笑了起来。“什么事啊,哥哥。”
“我发现,肖锦瑟好像很怕方百兴,方叔叔一拉着她,她就不敢了。”
苏蕴然扬了扬眉毛。刚刚她还想问问吴墨言在外面有没有看到两人,她也有这种感觉,那么不可一世胡作非为的肖锦瑟,竟然在方百兴面前一句反驳的话不敢说。苏蕴然和吴青林在一起也有两年了,她从来不觉得夫妻之间需要谁完全地服从谁。但肖锦瑟和方百兴之间……虽然方百兴看起来十分好说话,但这两个人都有点怪怪的。“算了,不关我们的事,不管了。”
吴墨言撇了撇嘴,“那些喜欢嚼舌根子的人,就该有个人像方百兴管肖锦瑟一样管着他们!”
苏蕴然哭笑不得。三个人说话的工夫,方百兴又来了一趟,给苏蕴然送来许多补品。苏蕴然不方便下楼,吴思言和吴墨言出去接了礼品,又给拿回礼,被方百兴拒绝了。等两人再回到床边,苏蕴然问:“去海边了吗?有什么情况嘛?”
一说到这些,吴思言和吴墨言都默默地低下了头。苏蕴然缓缓吐了口气,捏了捏手指。吴思言忽然说:“娘,你说,我爹会不会已经……就像他们说的一样。”
这几天,苏蕴然也朝前来探望她的人打听了不少消息,了解了一些相关规定。吴青林他们是任务巡航,一般情况下,是允许返航的,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如果有返航的条件,苏蕴然相信吴青林一定会这么做的。可是,事实是吴青林没有回来。吴青林不是不知深浅的人,相反,曾经子弹在他的脚下穿行,慢一步就会被打成筛子。这样的人,苏蕴然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放弃返航。一定有事!有什么事呢?自顾自发呆地苏蕴然没注意到两个孩子因为她的沉默越来越难过,直到身边传来两人低低的啜泣声。苏蕴然一惊,连忙把吴思言揽进了怀里。“傻丫头,你想想你爹是干什么的?”
“保家卫国。”
吴思言想都不想就脱口而出。“是啊,”苏蕴然一滴一滴替她擦去泪珠,“你爹是真正的男子汉,家国天下,往后一步,他对得起我们这个小家,对你们,对我,都无可挑剔,往前一步,他对得起他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对得起我们的国家。他穿着那身衣服,活着,那是他的战衣,死了,那是他的寿衣,这是他的职责所在,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