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爹,我爹他,真的死了吗?”
吴思言泪眼汪汪,吴墨言倒是没哭,但眼圈红红的,目光倔强地盯着她。“不,不会的。你爹带着一个团的战士,他就算不为自己负责,也得为船上的兄弟负责。他不回来,一定是有不能回来的理由,但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寻求一条生路。”
苏蕴然坚定地说。吴思言和吴墨言怔怔地看着她,都不太能理解。苏蕴然摸摸吴思言的头,“放心吧,你爹一定会回来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吴青林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但她现在,只能这样努力相信着。隔天,养猪场的王如之代表大家过来看望苏蕴然。她搬上来一个小车,有点类似苏蕴然曾经在后世见过的婴儿车,又像是能够轻微摇晃,哄孩子睡觉的那种。王如之站定后插着腰喘了口气,上前看了看平安。“这是李伯、齐婶和林校长他们想办法做的,材料不够,有点粗糙,不过我们都已经打磨过了,周围都是光滑的。”
她有点忐忑不安地看着苏蕴然,怕她不收,竭力推销着那个婴儿车,“李伯说了,可以把孩子放在,稍微一晃,它就可以哄孩子睡觉了,你看,很宽敞,你可以不用那么累。”
苏蕴然失笑,找了一个小褥子铺在里面,当即平安放了进去。那摇椅下面有个弹簧,轻轻一晃,孩子就上下晃动了起来。“等后面长大了,还可以把下面拆掉,也能省很多事。”
王如之又说。“好!”
王如之没想到苏蕴然这么好说话,一时间有点无所适从。苏蕴然给她冲了杯糖水,主动问起养猪场的情况。“台风之前,李伯就说天气不太对,让人找了许多石头过来,用石头把篱笆围墙堵住了,又加固了猪舍,除了有一间猪舍的房顶被刮破,老母猪受惊产了十二只小猪仔,在林校长他们的精心照料下,活了十一只。除此之外,还有几只猪受惊,但是都还好。”
“多亏了有你们。”
苏蕴然不无庆幸地说。王如之摇了摇头,她已经听说了养鸭场的事。“李伯学气象是个半吊子,当时我们也不想听他的,别处更不敢声张,要不然,养鸭场那边也早早做好准备,也许就……”苏蕴然笑着摆摆手打断她,“不用想那么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次躲过了,还有下次。”
王如之做不到像苏蕴然这样想得开,心情依旧不太美妙。不过,知道养猪场这边情况很好,苏蕴然就放心了。养猪场除了她和吴青林有时候过去,就只有吴思言和吴墨言过去,就连往外出猪,也是养猪场里的几个年轻人把猪弄到养猪场外,再被村里的人拉走送往各处,别人根本没进去过。王如之他们自给自足能够做到这个程度,苏蕴然已经非常满意了。王如之没有多呆,又陪着苏蕴然说了会儿话,见苏蕴然面露疲色便告辞离开。下午,苏蕴然正在休息,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逗平安,睁开眼就见到张小霜和小石头坐在床边上,平安也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醒了?”
张小霜放下平安,过来扶苏蕴然。苏蕴然摆了摆手,自顾自起身,“你怎么来了?”
“还我怎么来了?我幸亏是来了,不然你带着孩子可怎么弄?”
张小霜只恨自己来的晚了。不过她也没有办法,那一场台风给县城毁了个七七八八,事故出了不少,这几天,整个政府大院都阴云密布,温经略忙得见首不见尾。今天情况刚有点好转,码头有了船,张小霜就迫不及待地来了。她是早就准备好要来的,但没想到苏蕴然已经生了。“怎么样?难受不?”
苏蕴然摇了摇头,最难受的那一阵已经过去了,身上不疼了,感冒发烧也好了。姐妹俩正在说话,忽然有人冲了进来。“苏蕴然,我真是小看你了!”
一个本子一样的东西甩到苏蕴然面前,差点弹到平安脸上,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平安哇哇大哭。张小霜一下就不高兴了,把平安塞给苏蕴然,扭头一把扯住了孙玉兰的麻花辫。“你有病是不是?吃饱了撑得慌该干嘛干嘛去?跑到这里来发脾气,你当你是什么人?”
她发了狠,竟然把孙玉兰拽得嗷嗷直叫。“滚!”
苏蕴然抱着平安,翻了翻小石头重新捡回来的本子,发现竟然是他们养鸭场的账本。苏蕴然笑了。“小霜,你问问她来干嘛?”
“说!来干嘛?”
张小霜没好气地问。“你松开!”
孙玉兰龇牙咧嘴地拽着自己的头发,想把头发抢救回来,可惜,张小霜不吃她这一套。孙玉兰恼火地又瞪了一眼苏蕴然,“不要脸!做都做了还问我要干什么?不是你让肖锦瑟赔偿你的损失的吗?”
苏蕴然明白了。方百兴真是个妙人啊。恐怕是以赔偿养鸭场损失的方式,把肖锦瑟的养鸭场送给她,不过,肖锦瑟早就不管事了,事情还是需要孙玉兰来做。到时候查账、对账,有什么问题就是自己说了算了。也不知孙玉兰到底贪过没有,如果自己较起真来,或者说睁着眼睛说瞎话,到时候她说多少,孙玉兰就得赔多少。等到最后,孙玉兰和孟麦冬的工作,也得由自己说了算。怪不得孙玉兰现在这么生气。“我可没这么说。”
苏蕴然慢悠悠地说,“我只是告诉他们,现在外面风声鹤唳,个人办养鸭场万一追究起来,谁都保不住他们。除此之外,我们牧场所在的养鸭场,其实是公家的,我们几个人,只是按月拿工资,所有结余之后赚的钱,都将用来改善队伍的装备和提高战士们的生活条件。”
这一回,别说孙玉兰,张小霜都有些惊讶。苏蕴然不紧不慢地又说:“故意跑到公家单位来挖人,并且,破坏公家利益,孙玉兰,你和孟麦冬是好大的胆子啊。”
孙玉兰的脸一下子白了,她就算文化程度不高,也听得出这几句话的意思。“啧啧啧啧啧。”
张小霜咂着嘴,“厉害啊,孙玉兰,看不出来啊。”
孙玉兰:“……”平安一直哭个不停,张小霜见苏蕴然哄不住立刻过来帮忙,但这小子脾气着实大,两个人也没哄住,他依旧哇哇哭个不停。孙玉兰往前走了几步,干巴巴地说:“我,我才不相信,谁会给公家卖死力气挣钱的?”
苏蕴然和张小霜没心情理她,她又说:“再说了,那事又不是我让孟麦冬干的,是她自己干的!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管教不严!”
两人依旧没有理她,苏蕴然发着呆看着张小霜哄孩子。孙玉兰本来就胆颤,此时更被平安的哭声哭得心烦意乱。她瞪了苏蕴然一眼,“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这么说!”
“你记住你的话就好,我这个人,不是喜欢赶尽杀绝的人。上岛至今,一直念着你曾经对我帮助良多,不愿意做伤害你的事,但是,你自己做过什么,一桩桩一件件,我心里也很清楚。孙玉兰,你不要认为我不会有找你秋后算账的那一天!”
孙玉兰:“……”“账本捡回去自己处理好,该多少账,一笔一笔算清楚,多退少补,我会让人给你对接的。”
“……”账本哗啦啦落到脚下,孙玉兰不甘,但也只能默默地捡起来回去对账了。往外一走,孙玉兰才发现,自己竟然练和苏蕴然对话的机会都没有。她一心想超越苏蕴然,把日子过好,让苏蕴然知道自己的本事不比她差,可是,苏蕴然是老板,将来还会把牧场越做越大,而她,只是一个小员工,两个人从来都不是一个等级上的。除非自己也当老板!可是,只凭着赵远征的工资,她怎么可能当得起老板?孙玉兰欲哭无泪。而这个时候的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连当员工的机会都没有了。张小霜横了眼孙玉兰的背影,“我怎么觉得她越来越讨厌了?”
苏蕴然失笑,“是你脾气越来越大了吧?怎么样?今年回老家过年吗?”
“回!”
张小霜说。她凑到苏蕴然面前,神秘兮兮地说:“上次你送我的那些鸭毛,我按照你的方法给收拾干净以后,做成了一件衣服,你别提多暖和了,差点热死我。”
苏蕴然笑死。“现在才几月份,你穿那种衣服,可不是得热吗?”
鸭绒服?十月份穿鸭绒服?在最南方?苏蕴然怀疑她脑袋是不是秀逗了?“所以我把它给卖了,正好县城里一个人要到北方去。”
她晃着三根手指头,眼睛里是不可思议的惊叹。“三十块啊,一下子就卖了三十块。”
苏蕴然笑。张小霜是个实在人,她给她的鸭毛又有一麻袋之多,可想而知那衣服做出来得又多厚?三十块其实也不多,至少,苏蕴然自己还穿过三万块一件的羽绒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