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诺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将东西放回后备箱，才坐进车里。 “我对你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大壮在外面嘟囔了一句。 桑诺这次连眼神都没给他，直接关上了车门。 紧绷了一天一夜的神经在接触到柔软的车座时，猛一下放松下来，舒服得她再次瞬间困了。 “这一路最幸运的莫过于遇到桑诺，”林煜抱着衣服坐进来。 “确实，”前排充当司机的袁渊跟着应声。 曲烟没说话，但视线一直停在桑诺身上。 “我也很幸运遇到你们。”
桑诺被逐渐升高的太阳照的只想闭眼睡一觉，本来不想张嘴说话，听着他们突然的彩虹屁，还是很礼貌且官方的回夸了一句。 “哎，要是咱们真的能回去，”林煜说，“有事儿你说话，我绝对不会说一个不字。”
“哦，”桑诺懒懒应了一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回去是指回到原来的世界当中。 她现在没时间去在意是不是真的能回去这个问题，一天没吃东西加上剧烈运动，她没直接晕过去都是靠毅力在支撑。 “我说的是真的，”林煜大概是发现了她敷衍的态度，又小声强调了一句。 “要是真的能回去，”袁渊跟着说，“你们要是想吃什么水果就给我打电话，别的不敢保证，管够。”
“那是不是也得让你们尝尝我的手抓饼手艺了……” 桑诺的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迷迷糊糊。 耳边还是四人组絮絮叨叨的聊天声。 “这个位置是有什么魔力么，”大壮看着闭眼不说话的桑诺，“他怎么只要一上车就睡？”
“太累了吧，”林煜说，“毕竟昨天就他体力消耗最大。”
“我真的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大壮叹了一声，“跟演电影一样，酷到没边儿。”
“也是最帅的，”林煜说，“我以前真没这么近距离看过帅哥，脸是真的小，眼睛还这么大，眼睫毛还这么长……” 小么？ 大么？ 长么？ 桑诺脑子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他们在说什么。 她本来还想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再将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再往里塞一塞，结果这几个词儿在她耳边飘了一圈儿，就直接随着她越来越平缓的呼吸钻进了梦里。 屏幕外。 天亮刚亮，赵天一果然就跑疗养院来了。 不过这次好歹是洗漱完过来的。 邵罗正皱着眉给纪庭深重新包扎伤口，他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一旁的绷带，绷带上全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
赵天一皱着眉头凑近。 “不小心把伤口弄裂了，”纪庭深靠在床头，视线在他身上瞥了一眼，“你要是敢哭，就回去哭。”
赵天一的话被他这么一句堵的，差点儿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盯着邵罗包扎的手，“你才别哭，怎么弄裂的？”
“伤还没好就又是洗澡又是走路的，”邵罗语气不怎么好，“不裂才奇怪。”
纪庭深扭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看什么看，”赵天一拉着脸，“邵医生就是我专门请来照顾你的，你的所有情况他都该让我这个病人家属知道。”
病人家属？ 纪庭深啧了一声，阖眼躺着，没有再说什么。 “熬夜，不遵医嘱休息，现在又把脚弄成这样，”赵天一的表情很不好，“你是真不想出院了是不是？”
确实挺不想出的。 这里真的挺好的。 但赵天一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就不怎么对了。 纪庭深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赵天一没继续说，等邵罗收拾完出去了，才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床边。 “怎么了？”
纪庭深看着他。 “还不是你那个在国外逍遥的亲爹，”赵天一对纪怀泽不是一星半点的厌恶，即便是在纪庭深面前也从来没有掩饰过，“最近又在暗地里使绊子。”
纪庭深没说话，随手碰了一下床头柜上花瓶里的花。 “要我说，你当初下手还是太轻了，”赵天一冷笑了一声，“要是我，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放过他？”
纪庭深指尖一顿，一片新鲜的花瓣就到了他掌心，“我可从来没想过会放过他。”
这下换赵天一不说话了。 一场暴雨过后的天气好得不像话，蓝天，白云，阳光平铺在被褥上，纪庭深此时的表情却没那么美好。 赵天一看着他将手缓缓握起来，红色的花瓣在他发白的指尖染出一抹淡淡的红。 “只是没到时间罢了，”纪庭深眸色深了深，唇角又慢慢扯了个笑。 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但此时赵天一只觉得背后突然覆上一层冷汗，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洪水般就涌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那天的天气也很不错。 阳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聒噪不已的蝉鸣。 他站在满屋子玫瑰花的玻璃房外，看着身穿漂亮裙子的女人拿着尖刀一刀一刀往自己身上扎，鲜血从刀口流出来染红了玫瑰花的叶子，也染红了她身边孩子的衣服，那时她是怎么笑的？ 好像就是纪庭深现在这样。 一种同归于尽。 倾尽全力的笑。 “你准备做什么？”
赵天一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立即拧着眉，目光因为害怕变得有些冷厉，“别为了他们——” “想什么呢，不会违法犯罪的，”纪庭深打断他的话，笑出了声，“更不会因为他毁了我自己。”
“你知道就好，”赵天一还皱着眉，声音里还带着颤意。 “知道知道，”纪庭深发现他神色还是不对，想了想抬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搓了搓，“是不是突然记起来什么了？”
赵天一看着他。 “还真是记起来了啊，”纪庭深叹了口气，“我记得我说过别来找我，傻子一样非要来，看看，这么多年了还有阴影。”
“你放屁，”赵天一挡开他的手，“还好我去了，不然……” “不然什么，”纪庭深被他挡开手就没在伸过去，抬手又去拨弄花瓶里的花，“不然就不会有现在这一系列的事了。”
“你，”赵天一张了张嘴。 “以前我就总想，”纪庭深轻轻抚着花瓣，“如果那次你没把我救出来，我是不是就和她一起走了。”
窗外一片安静，病房内也一片安静。 赵天一表情难看，手紧紧攥着被子一角。 “抬头我看看，”纪庭深开口，“又哭了？”
赵天一没说话，也没抬头。 “就是扯起来了说说，”纪庭深叹了口气，“现在真没那么极端了，也想好好活着，真的，仇要报，但也不会把我自己搭进去。”
“那你打算怎么做？”
赵天一吸了吸鼻子。 “还没想好，”纪庭深说，“但绝对让他记忆深刻，也不会让我有一点闪失。”
他没正面回答赵天一的问题，赵天一也不计较，只要他能保证自己好好的就行。 “好了好了，”纪庭深又啧了一声，“就没见过你这样的，水做的么？见我一次哭一次。”
“我只是……觉得你过得太苦了。”
“我苦什么，”纪庭深看着他，“管理公司的人不是我，加班到深夜的人也不是我，成天除了吃就是睡，我有什么好苦的。”
赵天一看着他没说话。 好半天才收拾好情绪，“行，那纪怀泽要做什么我这边就先不管了，不过……” 纪庭深等了他接着说下文，等了半天没等到，抬眼就见赵天一眼睛还红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嗯？”
纪庭深挑了一下眉。 “我最近太忙了也没怎么玩过游戏，”赵天一说，“昨晚发现你在线之后，我去了你主页看了一眼，才发现你居然一直在玩，不仅如此，还氪金！”
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声音猛然拔高，满是不可思议和不敢置信。 昨晚赵天一突然发消息过来，纪庭深就觉得赵天一一定会问。 要不是太晚了，按照赵天一的性格估计当时就得找过来问。 纪庭深没说话，几秒后轻咳了一声，拉过被子盖好，“困了。”
“少来，”赵天一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快速从赵小胖儿恢复到赵总的状态，目光炯炯，“困了也不耽误说这两句话。”
“真的困了，”纪庭深叹了口气，装可怜，“失眠了一整晚。”
说着还抬手将被子又重新拉过来盖好，对上赵天一目光的时候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 “你真的，”赵天一气笑了，“从小到大最会在我这里装可怜。”
“那是因为在别人面前装了也没用，”纪庭深露出一个虚假的笑，“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赵天一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他到发白的嘴唇和隐藏在虚假笑容下的疲惫，还是没忍心多说什么。 “行了，不想说就不问你了，”赵天一站起来，“先别睡，吃完早餐再睡，昨天换的厨子还不错吧？”
“嗯，”纪庭深眼睛已经闭上了，听到赵天一的问话也没睁眼，轻轻应了一声。 “那就好，”赵天一看了他一眼，朝外走去，“我去让他给你熬点粥。”
这次纪庭深没出声，听到病房门被关上，才缓缓睁开眼睛。 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 久到让外面那些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赵天一以为纪庭深说困了只是不想再继续之前的谈话，没想到还真的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打开门，朝里面看了一眼，才转身朝后面的小慧挥挥手。 小慧本来想看看纪庭深，从纪庭深突然问了她那个问题后，她心里一直就不怎么平静，但现在赵天一在，她就没多表露什么，端着粥退了出去。 “他是不是最近玩手机挺频繁的？”
赵天一将房门关上。 “他……”小慧吞吞吐吐的，“纪先生在房间的时候一般不让人进去打扰。”
“不让打扰，”赵天一看了她一眼，“他不让说？”
小慧笑了一下没说话。 “行吧，不让说就别说了，”赵天一整理了一下衣服，视线又往病房门上看了一眼，“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了。”
小慧一愣，“纪先生要走了吗？”
“……嗯，”林煜小心翼翼伸手朝着桑诺鼻子下面探过去。 还没触碰到一丝气息，就被桑诺猛地抓住了手腕。 那双明亮的眸子全然没有刚睡醒的迷糊感，警惕且满脸不耐的盯着面前将手伸到她鼻子下的人。 林煜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操，说让你看看是不是昏过去了，”大壮骂了一句，“没让你试试死没死！”
“哦，哦，”林煜手还在被桑诺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拧着，听到大壮的话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到地方了，我就是想叫醒你。”
桑诺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的人，手一松，像是才从绵长的梦里抽离，“抱歉。”
“没事，”林煜揉着手腕，“到市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