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禾来请周华云前去病房,周华云内心几不可见地微微一蹙,内心隐隐不安,不动声色地试探。“哥哥醒了?”
她摆出激动的神情,抓住陈西禾的胳膊,“嫂嫂知道了吗?”
“老板已经和星蘅小姐见过了,现在请你过去。”
陈西禾回。周华云问道:“哥哥叫我过去做什么,他才刚刚醒来,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我不太清楚,华云小姐你过去了就知道了。”
陈西禾想到墨川刚刚那阴沉的脸色,连忙催促周华云赶紧去。周华云内心的不安扩大,墨川以前不是没有受伤过,但是从来都是她主动去看他,他从来没有主动叫过她,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华云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她先让陈西禾出去,借口上一下洗手间,将藏在洗手间里的匕首悄悄带上。墨川下了病床,身形颀长立在窗子边上,高大的背影挡住了光,在身后投下一片阴影。他一动不动,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却压得人心头一颤。周华云攥紧手指,在一米处的距离停下脚步。“哥哥,你终于醒了,你都不知道我们担心死你了。”
“是吗?”
墨川缓缓转身,寒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睨着周华云,嗓音凉薄。“你是担心我会死,还是担心我死不了?”
周华云脸色一惊,“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当然是担心你会出事啊,我怎么可能希望你有事?”
墨川眸子微凝,深邃的目光浮现几分不耐烦。“装了这么多年,不累吗?”
周华云瞳孔一震,心里顿时慌乱起来,“哥哥你在说什么,什么装……”“够了。”
墨川没有心思在陪她唱戏,他跨步上前,大手掐住周华云脆弱的脖子,猛地将人抵到墙上。黑瞳凉薄,没有一丝温度。“你从来都没有失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周华云,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你要报仇冲我来,你千不该万不该敢对阮星蘅动了心思!”
周华云抓紧墨川的手,脸色发白,几乎窒息,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不可思议。“原来你知道,你一直知道,为什么、不揭穿我?”
墨川眸光闪烁。他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的一个人,恩和情他也区分得很清楚。周华云赠予他的好他记得,但是他不会爱她一分一毫,反杀老阁主他对她有愧,所以纵容她假装失忆。他能放任她肆意像他报复,只要她有本事拿下他的命。而阮星蘅是他的逆鳞,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她的生命。墨川收紧力道,黑瞳迸发出凛然的杀意。他要杀她。周华云绝望地闭眼,垂下双手。这样也好,也算从爱恨交织求而不得的苦海中解脱。一滴眼泪打在了男人的手背上。“让我解脱吧。”
周华云眼角流下一滴泪,泪水打在男人的手背上。墨川咬牙,终究还是下不了杀手,松开了她。周华云无力地顺着墙壁滑落,捂着脖子大口呼吸。墨川背过身,冷漠道:“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这一次我放过你,离开布莱克,永远不要回来,更不要再试图对她动手,否则,我一定要你的命。”
“哥哥……”周华云撑着墙壁缓缓站起来,声线陡然一转,疯狂又歇斯底里。“一起去死吧!”
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直直刺向墨川的背心。墨川是舔着刀尖生存下来的恶鬼,怎么会轻易将后背交给从不信任的人。他早有防备,闪身躲开锋利的刀尖,反手钳制住周华云的手腕,将匕首换了方向,直指周华云露出来的脖子。匕首抵住肌肤的那一秒,恐惧扑面而来。周华云呼吸滞住。匕首割破肌肤,鲜红的血液迸射,一把纸扇临空飞来,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打在墨川的手腕上。墨川手腕发麻,力道一松,匕首掉落,发出刺耳的声音。“够了!”
微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游云归瞬步来到两人之间,用身体护住周华云,一向清冷不染尘世的眸子恳求地看向墨川。“我带她离开,永远不会再回来。”
墨川默然,后退一步,转身面向窗外。游云归立马把周华云拽出病房。周华云从濒临死亡的恐惧中抽身出来后,意识到游云归要带她走,激动地挣扎。“你放开我,我不走,除非他死,要么我死,我不走!”
游云归一把将她扛到肩上,紧绷着脸大步不停。“我不走!墨川,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诅咒你,诅咒你爱而不得,诅咒你不得好死,诅咒你终将失其所爱,孤独终老!”
阮星蘅端着热粥过来时猛然撞见这一幕,愣住了。发生了什么?游云归径直擦过她的身边,没有停下。周华云看到阮星蘅,语气更加激动回来,疯狂大笑。“阮星蘅,你知道墨川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吗,是千千万万的生命,他恩将仇报,他会下地狱的,他会遭报应的!”
声音逐渐变小,直到消失。阮星蘅从怔愣中回神,快步走进病房。男人站在窗边,一只手撑在墙上,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紧绷。阮星蘅放下粥,手轻轻搭到他的腰上,唤他。“墨川。”
墨川身形僵了僵,忽然转过身猛地抱住阮星蘅,用力地搂紧她。“阿蘅,她没说错,我的手很脏。”
阮星蘅回抱他,手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只是想活着,有什么错呢。”
她不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但是偶尔了解到曾经的七杀阁是什么样的生存制度,她就明白,他要活下来有多么不容易。人人都想活,他有什么错。至少在她这里,他没错。墨川把脸埋进她的脖颈,阮星蘅感觉肌肤上传来温热的湿意。她的心揪了起来,更加用力地抱紧他,“你没错,无论你做过什么,在我这里,你没错,我无条件地认可你,支持你,就算有报应又怎么样,我替你担一半,要下地狱我也陪着你。”
墨川抬头,黑瞳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睛,嗓音嘶哑,“阿蘅……”阮星蘅垫脚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