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房间，冰冷弥漫在角落中。赵灵蜷缩在地上，仰首凝望窗外漆黑的夜，发呆。她缩成一团，黑暗笼罩着她，仿佛这样她才能感觉安全一些。外面风雪呼啸，北风卷着漫天雪花，逐渐模糊了视线。当日离开行云流水界前晚，她去找了青凰。她颤声问道，是否当真只能用爱人心头肉才能引出长生泉？青凰沉默良久。她驻立原地，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把弯刀插进胸膛。血淋淋的疼。青凰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这匕首乃是我凤凰族圣物之一的折枝刀，它有灵性，你用此匕首剜其心头肉时，可以最大程度减少痛苦。与此同时，你用我教你的咒语，将折枝灵性注入他体内，他便可以活下去，只是余生便会成了行尸走肉。”
之所以称其为“折枝”，因只要将其在树枝面前划过，刀刃锋利无比，又有灵性，利刃之气就可将树枝轻而易举折断。折枝匕首泛着淡青色流光，朝外冒着寒气。赵灵四肢冰冷，没有接，她道：“一定要引出长生泉吗？我去劝劝祖父，不上交了不就可以。”
青凰道：“灵儿，之所以要每隔二十年引出一次，不仅因为要上交给大周皇帝，更重要的是这片土地需要长生泉的滋养。”
赵灵抬眸，“师祖这是何意？”
“行云流水界原本并非四季如春，鸟语花香，树木葱茏，它不过是一片黄土，正因为有了长生泉，万物得以生长，族人得以靠这片土地为生。行云流水界如同世外桃源，与世无争。”
赵灵咬唇，顿了下，又不甘心道：“若是族人迁出这里呢？我保证，可另寻一片人间仙境，供族人居住，那里不会比这里差。”
“傻孩子，”青凰无奈笑了一声，“我们的族人生生世世生活在这里，早就适应了这里的气候了，你让他们搬走，他们不会愿意的。再者，他们生活多年，早就与长生泉息息相依，若是没了长生泉，即使你能寻出另一片土地，没了长生泉，怕……就怕族人会相继死去。最后，世人皆知长生泉乃是凤凰族圣物，威力无穷，行云流水界是先辈们辛辛苦苦开辟出来的一片土地，无比隐秘，可以保证外界寻不到。若是迁到别处，不管什么地方，都会招来灭族之灾。想想你母亲，当年多少人为了长生泉，去追杀她。”
赵灵陷入沉默。以上三条，她竟没有反驳的勇气。是她自私，她不想伤害陆渊，更不想他变成行尸走肉。可是在族人生死攸关的时刻，她不得不做出选择。如果可以，她希望变成行尸走肉的人是自己。青凰拍拍她的肩膀，“此事关系重大，灵儿，你乃是凤凰族圣女，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办。我给你两个月时间，两个月之后我会去楚王府寻你。”
“两个月时间？”
青凰神色凝重，“你有没有注意到，原本四季如春的行云流水界已经有花草枯败了，这在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先是花草，后是树木，万物凋零之后，便是我们的族人。”
赵灵声音艰涩，想开口应，却发现喉咙中压根发不出音节。妈的，人家穿越过来穿金戴银，吃好喝好，怎么自己穿越过来就要做杀夫这事啊？哭死了。楚王府，赵灵身子更冷，青凰的话如同魔咒一般回响在耳边，句句扎心。后日，便是青凰登门时间。赵灵从怀中掏出折枝，折枝通体泛着浅绿色光华，在夜里静静地发光，衬得赵灵脸色愈加苍白。“你舍不得他，是不是？”
房间中突兀的响起一道清亮女声。“谁？”
房间中，只有她一人，哪来的声音？“是我。”
声音有些俏皮。赵灵眸光落在面前的匕首上，不可思议道：“你会说话？”
发出声音的正是折枝。“我有灵性，当然会说话。”
折枝气鼓鼓道。赵灵道：“没想到你还会说话。”
折枝又问了一遍，“你舍不得他是不是？”
赵灵闷闷应道：“嗯。”
胸口有点难受呢。折枝停了一下，它道：“那我保证到时候让他没那么痛，牺牲我绝大部分灵性，让他成为行尸走肉，你看行不行？”
赵灵苦笑一声，“你到底知不知道行尸走肉什么意思？”
“你可不要小瞧我，我陪在青凰身边多年，随她走南闯北，什么不知道。行尸走肉不就是像木头一样生活吗？没有思想，没有喜怒哀乐，只会呼吸。”
赵灵声音很轻，“我不想让他变成这样。看到他这样，我会难受，难受得想死。”
折枝重重叹口气。它道：“我给你看个东西。”
折枝漂浮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淡绿色弧度，黑暗中立马显示出一面硕大的水光镜。花草凋零，叶枯枝败，瓜果腐烂，就连原本茁壮成长的庄稼都一大片连着一大片枯死。大地开始皲裂，不少族人食不果腹，并且开始生病。出现大片的病死和饿死。青凰和元峰等人奔走于其中，医治生病的族人。可惜，杯水车薪。赵灵沉默。折枝严肃道：“青凰给了你两个月时间，其实已经充裕了。三天前，行云流水界就开始出现这种症状了。”
看着行云流水界哀鸿遍野，原本生活的家园正在一点点吞噬掉这片土地上生命，赵灵心头巨震。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都是她踌躇不定造成的。折枝声音冷冰冰，“引出长生泉是历代圣女的任务，赵灵，守护这片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才是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目标。”
一字一句，清晰落入耳中，无比残忍，堪比剜心。剥夺了赵灵所有的权利，她为长生泉而活。事情临头，赵灵躲不了，她也不能躲。赵灵起身，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大步朝外行去。冰冷月光落在厚厚雪地上，北风卷起树枝上积雪，无声砸在地上。雪地上，留下一连串脚印，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