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灯火明亮。漫天雪花被呼呼北风卷起，落在窗户缝上。陆渊倚在椅子上，黑玉般的眸子静静望着窗外的风雪，抿唇不语。门“砰”一声开了，纷纷扬扬大雪中，赵灵立在门口，紧握折枝，双眼死寂如水，沉默地望着陆渊。陆渊道：“这么晚，你怎么还没睡？别站在门口了，外面冷。”
他一把拉过赵灵，才发现她手指冰冷僵硬，拿下她手中折枝刀，贴心地放在胸口，捂着。赵灵望着陆渊。陆渊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赵灵垂眸，“睡不着。”
陆渊揽过她纤细腰肢，将她拉进怀中，“怎么？想等我一起？”
赵灵仰首望着陆渊，艰涩开口，“王爷。”
“嗯？”
外面风雪呼啸，陆渊轻声应道。赵灵脸色微白，像是问陆渊又像是自言自语，“你为何……为何要对我这么好……”如果你对我不好，那我就不会那么动摇和犹豫。陆渊浅笑，将她的手贴在脸上，温声道：“你是我娘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他眼眸深邃，仿佛在回忆，“灵儿，你知不知道，你改变了我很多。”
“嗯？”
赵灵疑惑。陆渊道：“我生母去世的早，后来虽然在德妃膝下养着，但是我知道我不是她的儿子，她不可能对我跟亲儿子一样。她对我还算好，但是我知道她不爱我，她只是想要贤良淑德的名声罢了。后来，当我知道当初杀害我母亲的人，是她，对她和陆延不仅是失望还有怨恨。”
他轻轻抱住赵灵，“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真正爱过我，只有你和我母亲。但是我母亲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所有现在世界上只有你是真正的爱我。”
赵灵眼眶一红，“你怎么知道我是爱你的了？之前我还想跟你和离呢。”
他将脸埋进赵灵白皙脖颈中，“那次你奋不顾身的替我挡箭，我便知道了。你要跟我和离，是因为你无法容忍明月在你我感情中的存在，但是这跟你爱我，并不矛盾。”
赵灵鼻子一酸，眼泪险些掉下来。“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和陆延、德妃是一家人，我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陆渊眼睛发亮，藏着浩瀚星空，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欣喜。“我和你？”
赵灵话音未落，只觉双脚一空，人已经被陆渊打横抱起。陆渊笑，“当然我、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他抱着赵灵，大步朝温暖如春的内殿行去。“哎！你去哪里？”
赵灵诧异。陆渊邪魅一笑，“我还欠你一场洞房花烛呢。”
他大笑几声，将赵灵放在床上，拉下床帘。外面寒天冻地，室内温暖如春。事后。赵灵心中有事，睡不着，望着五六点依旧深蓝的夜色，一动不动。现在是个好时机。身边陆渊睡得正香，呼吸均匀有力，全然卸下了伪装。如果此时，自己对着他的胸膛，一切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陆渊不会觉得痛，还会活下去。自己也可以拯救整个凤凰族。折枝刀不知何时从外室飞进来，它低声道：“圣女，快动手吧。”
它身上泛着浅浅的绿光寒意。赵灵嘴唇微白。“他方才疲累，现在睡得很沉。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折枝刀跃跃欲试，飞到赵灵身边。“我保证，他不会有一点痛苦的，快啊。等他醒来，可就麻烦了。”
折枝刀恨不得直接塞进赵灵手中。赵灵长长吸一口气，又深深吐出来。族人与陆渊，只能选择一个。只能牺牲自己，成全族人了。可是取心爱之人心头肉，又怎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对于她来言，这比杀了她，还残酷啊。赵灵颤抖着伸出手，折枝刀听话地落在她手心，幽幽绿光似乎在朝她笑。“快。”
折枝刀迫不及待。赵灵大脑一片混乱，但是她知道陆渊的心头肉非取不可。她想要握紧折枝刀，发现不管怎么握，自己的手都在颤抖。她与陆渊往日甜蜜瞬间涌上心头。“你占我便宜！”
赵灵下意识捂紧嘴巴。陆渊撅起嘴，“那你也占我便宜。”
她身陷突厥营地，陆渊舍身救自己。……一桩桩一件件，如同放电影般在脑海中闪现过。她眼泪掉下来，喉咙中断断续续挤出几个音节，“不，我不能……”“你必须！”
折枝刀声音冰冷，“为了族人。他们何其无辜，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大批大批地在痛苦中死去。引出长生泉本就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
赵灵沉默，良久，“好。”
灯火摇曳，朔风呼啸。陆渊睡容安详。赵灵紧紧攥住折枝刀，一点点靠近陆渊的胸膛。身子抖如筛糠，怎么对都对不住。“圣女，”折枝刀声音如钢似铁般，“既然你不行，那就我亲自来。”
折枝刀带着赵灵紧握的手，对着陆渊心脏的位置，紧紧扎下去。还差一点点，刀尖就会划破了皮肤，一双手突然握住刀刃，鲜血顺着指缝淌出来。陆渊眼神又痛又惊，他望着赵灵，猛然用力，将折枝刀夺过来，“砰”一声扔在地上。血滴溅了一路。赵灵道：“对不起，我需要救凤凰族的族人。他们和大周需要长生泉。但是，陆渊你放心，你若是死了，我绝不独活。”
赵灵望着陆渊，苍白的面容，眼神已然没了方才的惊慌，声音掷地有声。陆渊捂着心脏的位置，眼神哀伤，声音微颤，“长生泉，就一定要我的心头肉吗？”
赵灵震惊，“你……你知道要取圣女爱人的心头肉？”
陆渊“嗯”了一声。赵灵眼泪流出，“你可真傻，明明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你心头肉，为何还让我回来？”
陆渊沉默了一下。他垂首，道：“灵儿，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若是你要我为你去死，我也心甘情愿的。”
他俯身从地上捡起折枝刀，刀尖对着自己，递给赵灵，“更何况，你是为了整个凤凰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