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各处才见着点绿意。殊地的春天总像是从清明才开始的。季潮平派人传信说,要带云儿游历,过一段再送她回来。南屏觉得没什么,倒是怕韩望书焦心。作为安慰,便在忙碌之中,对他殷勤几分。“晚间想吃什么?”
“饺子。”
韩望书思索了下,回应道。南屏不禁皱了皱眉,作为烟城人,即便是过了这么些年,她也搞不懂北地人对饺子的钟爱。逢年过节,各种时令,迎来送往,好像是这世间没有别的吃食一般。“只想吃些饺子么,吃些糕团如何?”
南屏又问。韩望书本在看书,听得这话便说了声:“若不然,你问问欢儿?”
不一会儿,曹妈便带着欢儿进门。“欢儿,晚上想吃什么?”
“饺子,饺子。”
欢儿一天大似一天,可仍像小时候那般,一见到她便黏上来。韩望书闻言,也轻笑了一声,“看来,晚间注定吃不上什么别的了。”
南屏苦笑摇摇头,转身便去了小厨房。偏在这时,长吉说是有客来,人已经到了外门上。有了南屏遇刺的事,韩望书行事事事谨慎。便跟了出去。他见门廊处站着位瘦小的青衫公子,觉得很是面熟,又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一时之间,倒是怔在那里。那人看见他,倒是走上前来,说道:“韩将军,你不认识我了?”
说话的是婉转的女声。“小郡主!”
韩望书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个人?”
他说着话,忙引着小郡主往内院走。饭厅内,南屏正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出来,看见小郡主,险些将盘子扣在了地上。“饺子?太好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小郡主也是北地人,看见饺子也同欢儿一样,乐不可支。见到小郡主还是同以往那般小孩子模样,显然是不知道家里的变故,南屏同韩望书对望了一眼,犹豫着怎么开口。“小郡主,你是自己跑过来的?你们家南舞呢?你的孩儿呢?”
“姐姐,别提了。生完孩子之后,南舞不知抽了哪门子疯,连门都不要出。”
小郡主依旧大大咧咧,讲到生孩子的事情也不避讳。口中还大口大口吃着饺子。韩望书听着别扭,早就退了出去。“生下孩子之后自然是坐月子,哪里都是这样的。若不是不好好坐月子,便会生出许多毛病来,阴天下雨有你的罪受。任谁也不会让你出去乱跑。”
“姐姐,这你就错了。大叶的妇人就不用坐月子。那个右贤王的夫人,生下了八个孩儿,从未坐过一次月子,现在五十多岁,能骑马、射箭,没听说她有什么腰酸腿痛的毛病,体魄比我娘亲不知强了多少倍?”
听见小郡主提起娘亲,南屏的心便咯噔一声。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讲述北尘王府的祸事。“咱们和那些大叶女子如何能比,人家自幼便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吃的也都是牛羊,喝的是牛乳。体魄自然比咱们健壮许多。哪里像你,会常吃这白面包的精肉馅饺子。”
“南舞也是这么说。可真是将人憋闷死了。”
小郡主吐了吐舌头。“我生云儿、欢儿时,都险些送进半条命去。哪里敢不坐月子?对了,孩子怎么样?长得像你还是像南舞?”
南屏故意将话题往孩子身上引。“皱皱巴巴的,看不出来像谁,南舞还给取了名字叫虎儿,那是人名么,我们王府的猫猫狗狗的名字都要好听些。”
小郡主皱起了眉头。“你呀,都是当娘的人说话还是这么不过脑子。哪有这么说自己孩儿的,都宝贝的不得了呢。”
“不是我说他,实在是爱不起来,就知道哭哭哭,要么就是睡大觉。姐姐,云儿、欢儿生下来的时候,你就那么宝贝他们么?”
南屏回想了下,那两个小东西刚生下来的小猫样,因是双生子,比正常的孩子还要小些,几乎分辨不出人模样。开始她也是不敢相信,那两个是她的孩儿,后来,时日一长,那两个小东西才成了最大的羁绊。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一团孩子气的乐容。“姐姐,也不是我嫌弃虎儿这名字不好听,就是等我抱到我父王跟前去,他指不定怎么笑话呢。”
听到了这里,南屏心里一阵悲戚。可是,她想让乐容开开心心地吃完这顿饺子。“那你是自己偷跑出来的?南舞到底知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姐姐,你不知道,跑出来费了我多大心思。”
“你呀,就这么伶伶俐俐出来了,也不担心孩子么?”
南屏忍不住斥责道。“平时我也不带,也催不出奶喂给他。他也不找我。”
小郡主连吃了将近二十个饺子,这才撂下筷子,忍不住打起了饱嗝。“姐姐,我还想问你呢,怎的我生孩子这等大事,父王娘亲竟然不闻不问,怕是将我忘了吧!我这一路都在合计着这件事,方才,我先是到了干爹干娘那去。这么一来,我才算是知道缘由了。”
“你知道什么缘由了?”
南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一个饺子都没吃下去,那饺子在她碗里被搅合得稀碎。“看门的小厮说,老爷和夫人四处游玩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父王、娘亲就同干爹、干娘说要去极远的地方探探民情,再看看那名山大川。娘亲总说,等我们几个不省心地娶的娶、嫁的嫁,她就放心出门去。如今,我们家里除了五哥之外,可没有不省心的了,哈哈,想是父王、娘亲见他头疼,已放弃了他的婚事了。这才随干爹干娘出去了,只是不知他们出门多久了。肯定还不知道我生孩子的事情呢。”
“姐姐,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么?”
小郡主讲话时,满脸希冀,南屏一时哽咽,她想,若是韩望书在身旁,她定会靠在他怀里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