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1 / 1)

回南境的飞机上,芳夏一直在想,她差点撞死一只鸟的事。

  飞鸟直接扑在挡风玻璃上,冲劲之大,她以为那鸟不四分五裂,也得半身不遂!

  结果,还未等她冲下车,那只鸟颤颤巍巍站起来之后,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扑棱棱飞走了。

  虽然没看清,但那只鸟很像她外婆以前养的猎鹰。

  从机场坐的士回到青云街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青云街路窄,计程车不方便进去,芳夏扫码付款后下车,背着旅行包,步入石板小巷。

  这是南境老城区,青云街路宽只有2米多,两边是几十年前的老建筑,大部分是两三层的老楼房。

  街边铺面很多是开了多年的老店铺,有照相馆,有发廊,有杂货店……还有远远就闻到中药香味的老药铺子,再往前走,是飘着卤肉香的猪脚面馆。

  以前这街上大都是认识的老邻居,但这几年芳夏回来的少,大家看着都脸生了。

  芳夏走的快,青云街不长,前半截是街铺,后半段则是带小院子的住家楼房,拐进她家小院落,听见屋里传来互相推搡的闹嗔。

  她眉头微皱,轻轻推开门,只见屋里一白晃晃的肉.体,突然倒地!四仰八叉摔倒后,一头撞在衣帽架上。

  “哎哟!王惠你这妖精!下手没个轻重。”

  原来是芳夏她爸李继才只穿着个裤衩摔倒在浴室门口……

  李继才扶着衣帽架想爬起来,结果脚下打滑,再次摔了个狗吃屎,而衣帽架上挂着的红色蕾丝内衣裤,随之飘落,文胸直接蒙在他脸上。

  场面甚是滑稽,但芳夏笑不出来。

  旁边浴室传来李继才女朋友王惠的声音:“李继才你赶紧的!”

  李继才一把扯开蒙在脸上的红色蕾丝文胸,下一秒看见了芳夏的脸,他吓得赶紧爬起来,拖鞋底都是肥皂,打滑又差点摔一跤。

  “哎哟,闺女,你怎么回来了?为你姨婆的事?我说我帮忙处理吧,你妈那人小心眼不同意!大老远非得把你叫回来,就信不过我!”

李继才虽然脸皮厚,但一把年纪,被女儿撞见跟老情人洗鸳鸯浴,为了避免尴尬,说了一车门面话。

  当年李继才涉黑入狱影响了芳夏考警察的政审,导致芳夏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怨恨了很久。

  李继才去年减刑出来,特意去北城想见一见女儿,想跟女儿一起吃个饭,约了好几次都被芳夏以工作繁忙为由拒绝了。

  芳夏往旁边楼梯走去,声音淡淡的,“我先上楼。”

  想要走两步,结果脚下还在打滑,李继才扶着门框,怕再次摔倒,姿势别扭,他尴尬陪着笑脸,“你要用车跟爸爸说,爸爸买车了。”

  芳夏没回应,楼梯感应灯坏了,光线昏暗,上了二楼,楼上静悄悄的,睃了眼厨房,炉灶上的瓦罐汤锅冒着白气,像是在炖骨头汤。

  她家两层半,当时她爸妈离婚的时候,一楼给了她爸,二楼和阁楼给了她妈。

  换了鞋,往里走,芳母在客厅听见动静,已经探出头来,看见是女儿,忙笑道:“我说李继才跟谁说话呢!你吃饭没?给你留了菜。”

  “飞机上吃了。”

  芳夏妈妈芳玉龙正在客厅剥花生,准备做花生猪脚汤,晚点送去医院给姨婆补身体。

  芳家是母系家庭,都跟外婆芳碧华姓,她外婆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南境药研所的老所长,可惜在芳夏读大学期间,外婆因火灾去世了。

  芳玉龙是外婆收养的女儿,而芳夏也是外婆从外面捡回来的弃婴。芳家直系三代都不是血亲。

  这个家唯一跟外婆有血缘关系的,是外婆妹妹,就是现在住院的老姨婆,姨婆跟外婆不一样,是个无儿无女无工作的老寡妇。

  芳玉龙有严重肾病,没有生育子女,早年脾气暴躁,跟李继才水火不容,离婚后就没有再婚。

  几年前芳母从药研所内退在家养病,年老之后,她这暴脾气倒是变温和了。

  芳夏不在南境的时候,这家里就芳母和老姨婆两人互相照应着过日子。

  前几日,姨婆被人从楼梯挤下来,导致大腿骨折,此时正在住院治疗。

  说起姨婆的治疗问题,芳母叹道:“这两天花了不少钱,固定的钢板据说贵的要两三万。你请的那个护工,每天要400,一住院啊,就花钱如流水。”

  芳玉龙去年正式退休后才开始领退休金,但退休金很微薄,还得靠女儿补贴,才够她平时买药和日常开销的,家里并没多少积蓄。

  芳夏这些年挣的多,花的也多,给妈妈治病,补贴家用,前年花二十万把这二楼重新装修了,去年又花五十万换了新车,她自己的开销也很大,手上存款有,但也不算多。

  芳夏不想让老妈担心,便安慰道:“没事,有我呢。妈你脸色怎么那么黄?药吃了吗?”

  “吃了。这两天没休息好。你回来就好了。对了,撞到你姨婆那女的,据说认识你。”

  “谁啊?”

  “你高中隔壁班的,姓高,家里挺有钱……”

  芳夏想不起来是谁。

  芳母想了想,又道:“她不出面,派了个姓贺的女老总来协商,协商的人嘛不咋地,姿态傲的很,你妈我要不是身体不支持我发飙,我就跟她杠上了。”

  “有钱就行。我会去找她算清楚。”

  芳夏已经拿到事发时的视频,她姨婆在图书馆外的阶梯上系鞋带,系好鞋带,老太太站起来的时候,恰好被一个急匆匆上阶梯的女子撞了,姨婆失去平衡从阶梯上摔了下来。

  桌上放了一杯芳玉龙给女儿倒的凉白开,芳夏洗手出来,端起来喝了,她不解问:“姨婆怎么会跑去图书馆呢?”

  姨婆也不是文化人,这么多年,从没见她去过图书馆。

  “你姨婆最近总是腰酸腿疼,我就让她多出去溜达,锻炼锻炼,谁知道溜达出事了。”

说完芳母端着剥好的花生往厨房走去。

  芳夏回房间整理行李,之后便去平康医院跟医生商讨姨婆明天的手术方案。

  第二天上午动手术,芳夏在医院陪着,姨婆做完手术有些迷糊,念念叨叨地说着糊话。

  老姨婆七十多岁了,年轻时候是个漂亮美人,她和她们家的女人都不一样,特别温柔慈祥。

  姨婆爬满寿斑的手抓着芳夏的手腕,“你不走了吧?”

  芳夏轻声宽慰:“姨婆,我不走。”

  姨婆:“在家好好的。”

  “嗯,我们都要好好的。”

  姨婆攥紧她的手,看着她笑,“你要乖啊。”

  芳夏笑着哄道:“我乖着呢。”

  旁边的护工被逗笑了,她对老太太笑道:“你也要乖。乖乖听话,才能早日回家。”

  姨婆眯着眼睛,满眼都是慈爱地看着芳夏,“留在家里,哪儿都别去。”

  看得出来,姨婆迷糊了,都还挂念着芳夏回南境工作的事。一般老人家都是期望子孙后代能留在身边的,芳家人也不例外。

  处理好医院的事,芳夏打的回到青云街,进了她家小院,刚好遇见张主任、康会计和梁出纳几个从她家出来。

  刚才路上,她就在微信里听妈妈说了,张主任几个不能去医院看望姨婆,但送了东西到家里来。

  这几个都是芳夏外婆在药研所的老下属,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对芳家人,一直多有照顾。

  张主任就住在芳家隔壁,他看见芳夏,笑呵呵地打招呼:“哎哟,芳夏回来了!”

  “张叔!康伯!梁伯!”

芳夏礼貌地跟几位叔叔伯伯打招呼。

  “怎么样?你姨婆的手术顺利吗?什么时候能出院?”

  “挺顺利的!就是之后要做康复治疗。”

  张主任笑道:“担子都落在你身上了,压力大呀。有困难,记得来找张叔!我帮不上的,还有张黎。”

  张黎是张主任儿子,自小跟着芳夏一起长大的。

  自从知道芳夏和许冬分手之后,张主任就一直想要撮合芳夏和张黎,所以平日里,他是跑芳家跑得最勤快的,药研所有什么福利,他也总想着她们家。

  芳夏不客气地笑道:“好哒,有困难找张叔。”

  张主任一听更高兴了,他又说:“等你这边忙完了,来我们家吃饭,让张黎给你做好吃的。”

  正说着,头顶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芳夏不禁抬头往上看,只见一只猎鹰停在二楼她房间的窗台上。

  张主任顺着芳夏的目光,抬头望去,不由脸色微沉,他诧异地看了眼梁出纳,又看向芳夏:“这不是你外婆养的那只鹰吗?”

  康会计和梁出纳也抬起头,康会计是个瘸子,他一瘸一拐往前走了两步,不可置信地道:“好像真是老所长养的那只鹰。”

  是!是许咕咕!许咕咕回来了!

  送走客人,芳夏急忙往楼上跑,回到房间,只见许咕咕就立在窗前。

  它个头不大,锋利的爪子盘在水泥台面上,似那久经风霜的枯树根,看着苍劲而又脆弱,褐色的羽毛不复当年华彩,只有那宛如尖钩的黑色鹰喙,在锐利警觉的双眼之下,保持着它应有的雄姿。

  “咕咕!咕咕!许咕咕!”

芳夏轻声呼唤着。

  许咕咕是芳夏八岁那年,突然出现在她家窗台的,外婆见它可怜,给它喂吃的,之后它便时常飞来。

  有的时候,一个星期来一次,有的时候,天天来。外婆总是给它留最好的牛肉。

  为什么叫它许咕咕?

  是因为,还是小学生的芳夏和许冬,有次两人打架抢玩具,刚好猎鹰飞来,气头上的芳夏借机骂许冬是鸟人,窗边的鸟是许冬他祖宗,许冬是鸟孙子!

  骂着骂着,这猎鹰迎来了自己的名字:许咕咕。

  外婆去世后,许咕咕也从此消失,不曾想,它还会再回来。难道在北城撞她车的也是它吗?

  多年不见,除了羽毛没有以前光亮之外,许咕咕变化并不大。

  其实它声音有的时候特别像斑鸠,只有长鸣时才像猎鹰,她以前查过,并没有在鹰科鹰属找到相似的物种。

  看着许咕咕,芳夏想起了外婆,不知不觉,外婆已经离开六七年了。

  芳夏去厨房给许咕咕找鲜肉。

  芳母正在淘米,她道:“桌上有两千九,两千是张主任他们几个给你姨婆买营养品的,还有九百是宿舍房下半年的租金,你都拿去用。”

  “我这儿有钱,你留着买菜吧。”

芳夏从冰箱里翻找出一小碗切好的肉丝,快步出去了。

  “你端生肉出去干什么?”

  “喂鸟。”

  芳夏回到房间,结果窗台早已“鸟去台空”,只剩下两盆小小的可怜的多肉。

  许咕咕飞走了。

  芳夏怅然若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它。或许以后都见不到了吧。

  以为没机会再见许咕咕的芳夏,谁知天亮后再次见到了它。

  清晨五点多她就醒了,芳夏睡眠少,每天睡三四个小时就能生龙活虎,她隐约听见窗台有鸟叫声,起初她以为是幻听,后来又听到了咕咕声,这是许咕咕特有的声音!

  她飞速爬起来,拉开窗帘,果然许咕咕就立在窗台上。

  正待开窗,却见许咕咕的脚下放着个什么东西,天才蒙蒙亮,外面事物看得不甚清楚。

  但那东西,似乎透着诡谲的气息。

  她伸手打开了屋里的灯,等凑前去看时,吓得一个激灵!

  那是只眼睛,人的眼睛,血肉模糊、满满血丝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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