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杰觉察出了堂弟的不快,但他还是坚定地吐出了六个字:“去拿个文凭吧。”
武文松听罢,啪地一声把电话挂了。 仍有困意,武文杰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白天还有艰巨的学习任务,睡眠欠得太多,该影响大脑的运转了。 一入眠,梦就接腫而至。 这梦里,既没有武文松,也没有苏苏纯,连家里的丁娟娟和武艺武功都没露面,出现的人是岳父丁子成。 “文杰,你给我说说,你觉的这‘窗户纸’究竟有多厚啊?”
在梦里,岳父和颜悦色地问他。
梦中的武文杰半个磕巴也没打:“至少得有一公里吧。”他现在终于意识到了,当时岳父跟他提到在高铁领域与那些“老师们”的差距时,之所以用“窗户纸”来形容,主要是为了增强他的信心,也是为了鼓起大家的勇气。 武文杰不停地买回笔记本,自己用,给大家用。 看着屋角堆成小山一般的笔记本,有人开玩笑说,等回国的时候,这些写满资料的笔记本撂在一起,怕得有“一公里”高。 同事的玩笑话,深深地刻在了武文杰的脑海里,而在梦境中,潜意识则神奇般地把“一公里”用到了与丁子成的对话中。 梦,反映的是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没有掩饰,没有遮拦。 武文杰的梦,准确无误地告诉他,在他看来,他正打算全力去捅破的那层“窗户纸”,究竟有多厚。 武文松无奈的表情,让丁娟娟一望而知他与武文杰沟通的结果。 “你哥答应没答应帮你这个忙?”
丁娟娟问。
武文松一撇嘴:“他没说不帮,也没说要帮,只是说了六个字,‘去拿个文凭吧’,我一听就来火了,啥也没说,直接把电话给挂了。”丁娟娟一听这话,心里对武家这兄弟二人都有点责怪。 她怨武文杰没耐心跟堂弟多作些沟通,而一算时差,又觉得武文松也着实有些不大懂事。 她知道武文杰平时睡得总是很晚,还没到该起床的点就打过去电话,肯定会影响到他的休息。 但不管怎样,自己还得在哥儿俩中间做好调合。 “文松,我不知你哥他昨晚上几点上床睡的,据我了解,平常一般都得十二点一点,甚至更晚。”
丁娟娟轻声细语地对武文松说,“你哥这人他有个毛病,睡觉不够时,话就少,有时话还不大好听,他就这样,并不是冲谁怎么着。”
武文松没领这个情:“他压根就没打算帮我。你说他说的那叫什么话?拿个文凭?我要能拿上文凭我早就拿了,要有文凭我还需要去求他吗?”
丁娟娟不急不恼:“至少你哥他说的没错嘛,如果能有文凭,问题就好解决了。”
武文松夺门而出。 丁娟娟来不及拦他。她不知他会去哪,显然他此番是对堂哥堂嫂全都有意见了。 不过,他一个大小伙子,已经出来闯荡了个把年了,用不着担心他什么。这会儿显然是赌上气了。 反正他也知道,武文杰丁娟娟这里就是他的一个家,来和去,他随意。 时常来家住,日子久了,偶尔难免会有磕碰,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但不管怎样,丁娟娟觉得自己还是要跟武文杰作个沟通为好。 估摸着武文杰那边的时间差不多合适了,丁娟娟试着拨他的电话,那边却没有接起。 估摸着武文杰肯定又忙上了。 等武文松再次回来时,丁娟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吓了一大跳。 武文松把一个红封皮的毕业证书,摆在了桌子上。 丁娟娟打开,毕业证上的照片是武文松,姓名也是他,专业是工业设计。 “哪儿来的?”
丁娟娟警觉地问。
“买的。”武文松语气平淡。
“把证放在家,不许拿走。”这会儿丁娟娟语气里的威严,还真让武文松有点怵。
“我没说要拿走,只是想让嫂嫂看一眼。有了这个东西,这样总行了吧?”武文松边说边退后几步,让自己与桌上的那证书保持距离。
“不行!”丁娟娟声音不大,却透着硬朗。
武文松垂下了眼皮,没吭声。 “你告诉我,这玩意儿是从哪儿来的?”丁娟娟接着问,语调还是很严肃。
“还能从哪儿来,买的呗。我出去才多大点工夫?总不能这点工夫连高考和大学四年全拿下来吧?”武文松的回答略带着一丝调侃意味。
“你这是欺骗!”丁娟娟被武文松无所谓的态度惹怒了,她抄起毕业证,又用力摔在桌子上。
硬皮的证书砸在桌面,发出的声音有几分吓人。 这一下,让武文松老实了许多,之前那几分不以为然的神情,全数收了回去,代之以木然,继而委屈,然后,他流泪了。 丁娟娟也没想到自己会在武文松面前失控,而这个大小伙子忽然间的潸然泪下,让她多少有点手足无措。 她努力把语气放缓,对抹着眼睛的武文松说:“我不是冲你,你别往心里去,主要是我见不得任何的欺瞒。你的这事,我无论如何要跟你哥碰一下。这不是小事,真的不是小事。”说完,她拿起毕业证,顺嘴又问了句:“这么一个假证,多少钱能买到?”
武文松低声说:“二百块钱。”
“好嘛,人家花几年时间准备高考,再用四年工夫在大学攻读专业,这可好,区区二百块钱,就顶人家十年寒窗苦读的结果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丁娟娟的语气已平和下来。 武文松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姐,我买那破玩意儿,压根就没打算真用,就是想赌口气。你和我哥谁都知道,跟我提文凭的事,那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现如今根本没有可能的事。就算我现在能静下心了,去踏踏实实学几年,拿下个真文凭,可那个时候,你们早就把高铁都造出来了,哪儿还再能轮得到我呀。”
丁娟娟想了想,说:“你的想法,你的愿望,究竟该怎样去实现,说实话现在姐也没想好,我估摸着你哥他也没想明白呢。这事要想做下去,还得找你哥,一来他的资源多,门路广,二来他脑瓜也好使,主意来得快。不过,要说有点麻烦的地方呢,就是你哥他的书生气,说白了,就是他那股书呆子劲一上来,谁的话也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