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来帮我的。”
南晞自顾自地点了个头，语气虚弱又认真，“谢谢你了薄总，你是个有善心的好人。”
“……”这话传到商界就要被人笑掉大牙了。薄闻璟也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他一时被对方认真的语气怔住，不知如何回复。南晞却不用他回复，只看着他，湿漉漉的眸光带着求助：“那能不能请您善心做到底，把我扶起来呢？”
她苦笑一声：“我好像动不了了。”
……纵使父亲在江城名声赫赫，常年出席经济节目报刊，薄闻璟从来不认为自己父亲是个有商业头脑的人。那都是父辈以上的积累。而他父亲，除了和他母亲轰轰烈烈而藏怒宿怨的怨偶式爱情，一辈子没能做出什么样子。薄闻璟自年幼时就看在眼里，得以继承薄氏之后，更是将在商场霸道横行，将暴戾恣睢四个字做到极致。从没有会将一个‘善’字安放在他身上。但他好像被南晞简单的几句话蛊惑了似的，真的将所谓的好事做到了底。连一贯的洁癖都暂时性的屏退，他竟然亲自抱起了脏兮兮的南晞，将她抱上了车。看着她在不停掉泪，顿了顿，又递上一方手帕。他大致知道南晞为什么会在这里了。看着南晞的眼泪又打湿一方手帕。他去摸口袋，随即动作一顿，平静地陈述：“没了。”
“什么？”
南晞声音全是鼻音，湿漉漉的。“手帕。”
“……啊。”
南晞不知道回什么，攥紧了被她擦的又湿又脏的手帕。“我有。”
陈仪坤默默说了一句，而后递上一包纸抽。薄闻璟替她接过，收回时按了按键，前座和后座的之间升起一道隔板。陈仪坤：“……”薄闻璟不喜欢管闲事，尤其是别人的私事。只是或许都做到这部了，他顿了顿，道：“我提醒过的。”
“……什么？”
南晞觉得自己好多了，不至于大脑处理不了信息。但怎么听他说话都没头没脑的？薄闻璟显然不习惯对自己的话做出解释，挺拔的眉宇蹙了蹙：“我提醒过你，薄靳言不适合你托身，我也提醒过他，你们不会被姑……他妈妈接纳的。”
“……”南晞原本泪都止住了，听得这话，猝不及防地大滴大滴的落泪。泪水在脸上滚成串，她却咧开嘴角笑，皱着眉笑：“可你没提醒我。”
“……”薄闻璟很少见一个人的脸上能露出这么多层次丰富的情绪。他顿了顿：“抱歉。”
“……”南晞摆摆手，摇头，“不是你的原因。”
她眼泪还是掉不停。很难想象这么荏弱单薄的一具身体，能流出这么多的眼泪。连薄闻璟这么少话的人都不得不问道：“是因为这个哭吗？”
“不是。”
南晞点点头，又摇头，垂着眼捂住肚子，“……我点的那份鳗鱼饭浪费了。”
顿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挺贵的。”
那可是她好不容易舍下钱买的。薄闻璟：“……”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些，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这样想着，他又侧眸看南晞。她脸色和唇色都是苍白的，闭上眼睛都不安生，眼皮直颤抖。薄闻璟以为她晕车，打开了隔板：“开稳些，去医院。”
南晞听到，下意识捂住了肚子：“不用去医院！”
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奇怪，她补充道：“我有事，我回公司。”
“薄氏是吸血鬼吗？”
同样的话，他今天说了两遍。“……不是。”
南晞否认，但还是坚决不去。她精神不济地垂着眸子，手还护着小腹。一个荒唐的夜晚，之后就一直没来过姨妈，她的月经不会不规律，所以——南晞脸色愈发苍白，几近透明。安静下来的车厢萦绕着薄闻璟身上的那种私密的香气。她有些头昏眼眩了，几乎是手指颤抖地扒开车窗。如果、如果有了孩子……——嗡！忽地传来一声手机震动的响声，南晞吓得浑身一颤，愈发显得她瘦弱单薄，像是什么未成年的，惊惶的小动物。薄闻璟意识失神，险些挂断电话，随即注意到屏幕上的备注。修长的手指在接通键上虚停了片刻，到底接通。下一秒，听筒内传出宁禾薇像是加了糖似的甜腻的撒娇声：“闻璟，宴会要结束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让……”后面的话南晞意识失神，刻意没去听。宁禾薇的声音就像是一个警钟，闷重地敲响在她的理智上。——就算有了孩子有不能留。不仅仅是因为宁禾薇，更因为她没有任何理由留下。南晞抿着唇，脸色还是苍白，但方才片刻的软弱已经消失。薄闻璟挂断电话时，只意识到她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似的坚定。在他略有怔愣时，南晞忽地转头：“薄总，您把我放在这儿就好了。”
她接着说道：“刚刚多谢薄总出手搭救，到了山脚就好搭车了，谢谢您薄总，往后有机会我会报答您的。”
“还有您——陈特助。”
南晞声音郑重。偷听的陈仪坤差点儿以为自己进了什么宣誓会场。反应过来，忙摆手：“害，没事儿。”
谁也没意识到她几句话就破坏掉了方才车内难以言状的微妙。甚至被她影响的，陈仪坤都没听到薄闻璟的话就直接在路边儿停了车。他下车帮南晞拿了轮椅，回来扶南晞时，后者已经扶着车门咬唇站好了，见他来还朝他笑了一下。陈仪坤看着她在轮椅上坐好，模样乖巧地朝他挥手再见，也挥了挥手才回到车上。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南小姐性格真好。”
意识到薄闻璟还在车上，他又补充了一句：“您说是吧，薄总？”
薄闻璟：“……”他面无表情地从后视镜收回视线，也没回他的话，语气冷淡：“开车。”
陈仪坤：“……好！”
分明自家总裁神情和平时看不出两样，但他总觉得不大对劲。后背发凉。陈仪坤眼观鼻鼻观心，转头转心开车。……崴脚不是什么大事，她也就是被压住脚踝的那一瞬间痛，过后也就没什么了。外面天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