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段以君带着准备好的礼物,拜访了右边的邻居。 看着眼前清雅中带着大气,极其符合修真界主流审美,宛若样板房一样的居所,看着几乎装满的辅助阵法,再看着门口石碑上刻着的“秇淰”两个字。 总算是明白大家为什么对23号峰的主人那么欲言又止了。 秇淰就是执念,古语用的雅称而已。 堂而皇之的当做自己的府邸名字,暗示自己有“坚定不移”的追求。 这份功利性,也足以让人暗叹了。 绝不放弃,这在修真界也不是什么绝对坏事。 毕竟修仙就是逆天而行。 很多道路,就是要有这种轴劲才能走下去。 但是一直到死都是在走死路的情况更多。 所以遇到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死犟,大家总是格外欲言又止。 劝与不劝都不对。 段以君原本是没什么感觉的。 他能选择咸鱼,别人就不能选择疯狂内卷吗? 可当看到“秇淰”府的主人湛为墨真人的那一刻。 段以君也沉默了一下。 怎么能说呢…… 这个湛为墨真人,从外表上看。 清冷、高傲、正派。 一袭宗门内常见的青衣广袖,让他穿得飘逸出尘,还平添了几分无害的书卷气息。 待人接物恪守礼教,你能感觉到他的冷,却也能感觉到他对同门的暖。 怎么看都是一个标准的道门修真的模范。 但是身上却透着一种禁/欲感以及极其让人容易产生一些保护欲。 若是他没修炼什么魅惑类的邪法的话…… 这人看着就像是师尊文里那个被黑化的徒弟这样那样的师父。 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在脑海中快速的飞过。 段以君顿时在内心道歉。 以貌取人,在内心这么编排同门的确是相当不友好的。 “能有缘择邻而居是喜事,不过今日恐怕无法尽地主之谊,邀请段师弟入府一叙了。”湛为墨真人嘴里表达着歉意,但是目光却牢牢的锁定在了屋内的方向,一脸愁容。 人家都这种表情了,怎么也不好转身就走, 段以君本来就是那种乐于助人的个性。 当然就开口问了。 湛为墨做出那么明显的表情,多少也有点拉下脸来求助的意思。 然而作为宗门中的独行党,他能求的人并不多。 “是小徒出了问题……” “你还有徒弟?!”
既视感更强了。
湛为墨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 他有徒弟很奇怪吗? 湛为墨是那种独行侠带出的独行侠的类型。 事实上,他这种在师门中并不罕见。 毕竟不是哪位高手都能成气候的。 很多人一开始混得挺好,但是这一支的顶梁柱一陨落,他们也就四散分离了。 若是倒霉一点,顷刻间就剩下独苗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资源有限,最多带出一两个徒弟。 然而这种独行侠的师承在宗门中又不太吸引天才。 恶性循环之下,好几代独苗传独苗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只要过得下去,基本上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很喜欢收徒的。 徒弟不仅仅是未来的延续,也是一种翻身的希望。 就算不图未来的好处。 收徒的确是最快建立势力的一种方法了。 湛为墨身为元婴期高手,有徒弟当然很正常。 段以君尴尬的笑了笑,表示自己最近也打算择徒…… 就在段以君糊弄过去的时候。 屋内顿时爆发出了一种诡异的灵气波动。 这波动…… 段以君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而湛为墨的神情却是黑的不能再黑了。 “魔气?”两人同时冲了进去。 只见一个青年□□上身的躺在一张散发着寒气的水晶石床上。 整个房间家具只有这张床。 但是没有家具,不代表没有其他东西。 整个房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镇压和封锁的阵法。 封锁的核心人物,就是那个半身□□的青年。 段以君带着最严肃的表情冲了进去,但是看到人的那一刹那反而松了口气。 青年的身体上,一条条黑色手指宽的黑线正在贴在青年肌肤上游动。 搭配白色的肌肤,整个人看起来旖旎又充满危险。 魔气就是这些黑线上散发出来的。 就像是一个医学生看病突然遇到了教科书中的标准病例一样。 见到这种记录在案的“常见”现象,段以君顿时不慌了。 只要不是什么魔门入侵,世界隐秘之类的消息,眼前这种虽然有点麻烦,但是在正常范围内的事情……小意思。 然而他还没开口。 旁边一道剑光闪过。 段以君下意识的出手就挡。 感谢师父送给他的极品飞剑,感谢湛为墨一个原因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筑基并没有使用全力,感谢这些年自己是真的刻苦修炼没掺半点水。 这一招还是被他拦下来了。 “湛师兄!”
段以君真的有点生气了。“你难道没看出来,他只是有魔体而已!并非魔道中人!”
这就下死手了! 他是你徒弟! 他还是个孩子! “迟早遁入魔道之辈,与其将来坏了师门清誉,不如让我现在就大义灭亲。”
湛为墨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已经筑基,感受了仙凡之别,现在废了他的丹田做普通人,那未来的日子更加难熬,不如让我现在给他个痛快。”
段以君内心像是被堵住一样。 怎么说呢。 他不能完全的说,湛为墨的做法就是错误的。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玩平衡。 世界上有正有邪,有仙自然有魔。 魔道的设定一点都没有创意。 不是谁都能耐得住寂寞和苦修,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寿元将近的。 更不是谁都坚持本心,不被魔修功法的强大和速成所吸引的。 天劫必是九重又如何? 还不一定能活活到大乘期呢。 渡劫失败后注定魂飞魄散又如何? 魔道好歹真有人飞升成功。 正道人渡劫失败,有机会兵解成散仙,看起来不错。 但是千年一次的雷劫,谁又熬得过去? 今朝有酒今朝醉。 故而,魔道之中,一直是人才济济。 有心魔堕入的,也有因为贪图功法堕入的。 当然魔道也主动培养人才,这部分倒是和名门正派没什么区别。 老天爷似乎为了区分敌我阵营。 但凡入魔的,一定会带有魔气。 于是正魔双方开始就这魔气这点开始使劲发展。 魔道出现了许多五花八门隐藏魔气的方法。 正道这边,也同时研发出了很多监测方法。 而魔体,就是另一种衍生产物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魔道中人生子比正道容易很多。 但凡实力高强的魔道中人的后代,他们的后代之中有一定的概率自带魔体。 魔体这玩意有什么作用? 目前为止,但凡身具魔体都是天赋出众的人。 但是魔体更大的作用却是……入魔的概率是普通修真者的数倍。 按照记载(曾经有魔体的人写的日记)。 别人只有在突破进阶的时候会有心魔侵扰。 心魔侵扰的下场最多的是突破失败,或者是身体受损,最严重的就是从此入魔以及当场身陨落。 然而魔体的人却不一样,他们耳边内心,经常性有“心魔”在鼓动。 仿佛是周边全是奸佞小人的儿皇帝。 你干什么都有人怂恿你走歪路。 有魔体的人,想要走正道,太难了。 据说在最初发现魔体的时候,他们直接被归类到了魔道中人。 一句辩解都不能有。 若是那时候,每一个魔体都认命了,恐怕如今段以君也不会拦住湛为墨,说上一句。 他只是魔体,不是入魔。 “九秘天尊从是以正道身份飞升的,穹腾真君以身填百渊,换来三洲生机,百药仙子创造了万方丹药,平舆真人更是一己之力,拖着当年的千狱魔尊下了真正的地狱……” 多少人证明了魔体也是能走正道的。 “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走邪道的魔体更多。堕入魔道的非魔体同样更多。”
“45峰的荀乐师姐,当年那个抽她灵根的渣男是魔体吗?是魔道吗?”
“哪怕魔道之中都有正魔道和邪魔道之分。而正道中人,用着堂堂正正的功法,内心比魔道之人更龌龊的也不乏少数。”
“湛师兄,我们玄元宗不是抠抠搜搜的小宗门,我们是三大宗门之一,我也不是神道宗那群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傻逼,压制魔体的方法那么多,我们为什么不能给孩子一个机会。”
湛为墨听着听着心情更不好了。 总觉得段以君在指桑骂槐。 “段师弟的意思是,想替这个孩子担保吗?担保他不会堕入魔道?担保他将来不会不利于宗门?段师弟的善心若是换来将来宗门之祸,不知道师弟是否担得起。”
这多多少少,都有点把烫手山芋扔给段以君的意思。 “这个世道谁能替谁担保?天道誓言都能有规避的漏洞,我现在替他担保,你就能放心了?”
段以君想给这个什么都没做错的孩子一线生机。 可也没圣母到只见一面,就负担对方往后所有的人生。 “湛师兄,我们现在这么吵也没什么意思,我这就去一趟主峰,看看宗主和长老们的意思。毕竟魔体的资质摆在这里,他怎么也是我们宗门一位可造之材。若是能出第二个九秘天尊,对宗门的名望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若是师门容不下他,那也应该清清楚楚的告诉这个孩子发生了什么,让他明白师门的选择,是死,是废,还是赶出宗门,都得给人家一个的交代,而不是提剑就杀了。”
“师弟说得有理,是我狭隘了。”
短暂的沉默后,湛为墨像是突然想通了,对着段以君客气的行礼。 似乎是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听对方这么说,段以君也就松口气,并且自告奋勇的去主峰找宗主求援。 能压制魔体的方法真的有,而且还有很多。 但是每一种都不容易。 耗费的资源是一回事,魔体本身的心性和意志力也十分重要。 段以君前脚刚走,湛为墨看着躺在床上的青年,眉宇间的烦躁、愤怒、懊恼开始若有所思…… “魔体的资质……” 一个忙于奔波,一个陷入沉思。 他们俩个都不知道,此时此刻,世界上不知道多少地方掀起了惊涛骇浪。 当他们俩冲入房间的那一刻。 首当其冲的感觉到天地变化的就是沉迷天机策算的天一阁。 只要当时在测算的人,无一例外口吐鲜血遭遇反噬。 幸好,这一刻所有人都没在占卜什么大事。 但是天一阁的至宝,他们的核心——仙器浑天聚星仪出问题了。 出了什么问题,外界暂时不得而知,天一阁做的,仅仅是宣布,天一阁五百年内做出的任何预言全部作废。 天一阁暂时封闭山门,拒绝任何外客。 什么时候开启山门……未知。 事后,根据天一阁一个内门核心弟子回忆。 他们的仙器宛若抽风一般疯狂旋转,之前测算出来的天地秩序和法则全部混乱。 宗门高层看着仙器抽风。 把这辈子所有的脏话都骂完了。 但是,那时候大家内心浮现的,更多的是恐慌。 根据门派记载,两万五千年十魔现世,仙器都没这么“激动”过。 除了天一阁,四散在各地,一些人迷茫的睁开了眼睛。 他们的脑海中多出了零星的画面片段,模糊又零碎,似真似假。 不知道是上天示警给的机缘,还是中了什么魔道的邪术。 除了人,整个世界的多个秘境,险地,禁地都出现了不明原因波动。 有的是突然间沧海桑田环境巨变。 有的是灵气爆发,福祸难料。 你身边的一棵杂草可能突然间穿过了万年的时光长大成形。 你即将斩首的小妖,顷刻间变成了能反杀你的存在。 但是这个修真界真的是太大太大了。 这些发生突变的地方仅仅是小概率,就算有活口从这次意外中脱身,也不会有事没事的去统计此时此刻还有什么地方遭了灾。 所以,总结下来,还是天一阁最惨。 那么身为整个天地悄然变动的核心呢? 躺在床上装昏的南门樾,还没来得及震惊自己的重生。 耳边就传来了更让自己震惊的事情。 他……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