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错(1 / 1)

6

  南门樾重生了。

  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重生。

  他的人生一直是起起伏伏从来没有消停过。

  原本富裕的家庭一夕之间惨遭横祸,全家一百多口人,只剩下他一个,幸运的被路过的师父救下,带回山门。

  更幸运的是,他监测出灵根纯度高达九十。

  不仅不用沦为奴仆杂役,更是直接被元婴高手直接收为亲传弟子。

  高达九十的灵根让他没两年就顺利的进入练气期。

  师父的骄傲,其他峰若有若无的招揽,都让南门樾十分自得。

  然而这短暂的幸福时光止步于自己筑基的那一刻。

  练气期凝聚在经脉中的灵气彻底开辟了丹府,激发了他血脉里的力量。

  魔气外泄。

  他竟然是魔体?

  他的父母明明就是普通富商,往上数八代都没有什么修真者。

  哪来的魔体?

  可事实摆在这里。

  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待他如珠如宝的父母,只是养父母。

  他的亲生父母之一,必然是修为极高的魔修。

  哪怕是筑基期的菜鸟,南门樾也明白魔体代表着什么。

  就在他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要被逐出宗门的时候。

  师父温柔的安抚自己。

  他相信自己的心性,据理力争,让宗门给了自己一次机会。

  宗门的不信任,排斥,戒备,都无所谓了。

  这一刻的善待和信任,在他内心萌发了根深蒂固的情愫。

  他并没有压抑这份情愫,师徒之间,本来就是修真界最近的机缘。

  更别说,他还是他唯一的徒弟。

  他至今记得,自己刚升到元婴,实力与师父齐平的那一天。

  师父询问自己是否愿意结为道侣那一天的狂喜。

  仿佛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什么比此刻更重要的了。

  原本,他待湛为墨仅仅是毫无保留,在这一天开始,便是倾尽所有。

  他不惜一切代价寻找珍贵的资源,全都用在了师父身上。

  他想要与他并肩仙道,共享长生。

  可自己等来的是什么?

  那一日,当他走出秘境,正满心欢喜的准备回宗门的时候。

  秘境门口。

  执法堂的长老,手持法令,拿着无可辩驳的证据,指责自己勾结魔道残害同门。

  而自己倾心相爱的,真心尊敬的人。

  就站在大部队面前,手持自己为他打造的宝剑,准备大义灭亲。

  看着这些证据,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如此陷害他。

  可他不明白的是,湛为墨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是师徒,也是一对仙途坦荡的准道侣。

  仙途光明,情投意合。

  魔体更是压制得很好,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

  怎么就突然背叛他?

  这一刻他终于是没抗过心魔的侵扰,当场破碎了玄元宗加在自己身上的束缚。

  刹那间入魔。

  修为更是直接突破到了分神。

  证据在前,入魔在后。

  自己的解释宗门是彻底不会听了。

  然而临阵突破并不是什么好事。

  修为暴涨,但是根基不稳,日后的隐患不去说,现场也难发挥出实力。

  而且湛为墨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好东西了。

  他刚刚突破没多久。

  腰间的香囊顷刻间化作一柄红色的血刃,穿过自己的丹田,再度把自己打回出窍期。

  修为落下来,还受了伤,面对宗门的围剿,自己只能反向往秘境里面躲。

  但是玄元宗选择来这里堵人,就不怕你往回逃。

  这个秘境虽然凶险,元婴期以下进去都是送菜。

  可范围却不大,空间本身十分稳定,弄塌的概率不大。

  三百年开启一次,一次就开十年,出口就一个。

  如今这次开启还有八年的时光。

  玄元宗只要堵住门口,然后派人进去搜寻就是了。

  八年,对于修真者来说,是一眨眼的事情。

  秘境中的灵气驳杂不稳,根本不能修炼。

  他们还不怕你赖在里面不出来。

  总体优势在玄元宗。

  那么南门樾知道吗?

  知道。

  可他别无选择,只能选择先躲起来。

  自己宗门的阵法自己清楚,刚刚的情况,他逃不出去。

  还有一个次要原因就是。

  刚刚湛为墨,打出只有他们知道的暗号——约在秘境的某处见面。

  无论是想听听他还有什么可说的。

  想知道他突然背叛的理由。

  还是想拉着湛为墨同归于尽。

  想要单独私聊,那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就算是做足准备的南门樾怎么都没想到。

  好好的一个闻名天下,已经被探得十分干净的秘境,里面竟然还套着一个秘境。

  准确的说,是套着一个“宝箱”。

  一个只有献祭才能打开的“宝箱”。

  湛为墨以南门樾的魔体修道之躯进行献祭,打开禁地的大门。

  以此获得至宝,彻底打通修道之路。

  就在生死存亡之际,耳边似乎传来了什么破碎的声音,整个人的灵魂似乎被吸入了什么黝黑深邃的地方。

  刹那间天地仿佛就在自己面前展开。

  这一瞬间的感觉无法形容,可南门樾却有种恨不得永生永世沉溺其中冲动。

  然而遗憾的是,再回神,自己就又躺在了熟悉的冰床上。

  那张几乎伴随他大半人生的冰床。

  不等他遗憾那稍重即逝的体悟。

  整个人身体上的感觉仿佛一个大人塞进了一件婴儿的身躯里,难受每一个毛孔都在痛苦的□□。

  然而再难过他依旧敏锐的感觉身边杀意的凝结。

  这是……

  湛为墨?!

  剑气已经破空袭来,就在他奋力想要突破身体的桎梏,睁眼躲避的时候。

  剑被击开了,有人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难道没看出来,他只是有魔体而已!并非魔道中人!”

  “他已经筑基,感受了仙凡之别,现在废了他的丹田做普通人,那未来的日子更加难熬,不如让我现在给他个痛快。”

  筑基?什么筑基?

  不算最后的临时突破,他也是出窍期了,什么筑基?

  神识顿时扫过全身。

  他如今的确是筑基……

  是的,只有话本里出现的桥段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了。

  他回到了筑基期,回到了第一次爆发魔气的时候。

  然而,提前醒了过来。

  却发现了另一个秘密。

  在他的记忆中,在这个时间段,还是相当维护自己的师父。

  一脸冷漠的诉说着让他去死的诸多好处。

  反而是旁边那个人,拼命拦着他,想给他一次机会。

  段师弟?

  段以君?

  隔壁山峰的……段师叔?

  南门樾内心狂跳,却不错漏他们的每一句话。

  他听着师叔摆事实讲道理。

  听着师叔期许他是另一个九秘天尊。

  听着师叔为了他直接上主峰求情。

  更让南门樾震惊切愤怒的是,段师叔说得这些话。

  正是前世自己醒来后,师父对自己说的。

  【我认为宗门应该清清楚楚的告诉你发生了什么。】

  【是死,是废,还是赶出宗门,都该给他一个的交代。】

  【玄元宗乃三大宗门之一,我们和神道宗不一样。】

  【九秘天尊、穹腾真君、百药仙子、平舆真人能做得到的事情,我希望你也能做到。】

  哈!

  可笑!

  太可笑了!!

  自己被这个人渣骗得一无所有。

  可直到死之前,他依旧记得,当年的最初他给与他的温暖和支持。

  甚至告诉自己。

  往后是往后,至少最初他应该是真心待自己这个弟子的。

  结果呢!

  鸠占鹊巢,有这份善意的根本不是湛为墨!

  他是想立刻杀了他,解决麻烦的。

  是段以君出面护住了他。

  是段以君去主峰求宗主伸出援手。

  是段以君提醒他,魔体的资质一定超群,才让他留了手。

  他和他之间,根本不是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也不是长生的贪念胜过了真心。

  不是他爱错了。

  仅仅是他搞错了人。

  从一开始就错了……

  算准时间,南门樾睁开了眼睛。

  果不其然,看到了前世一模一样的充满关怀的双眼。

  嘴里说着信任和支持。

  抄袭的都是刚刚那人的真心实意。

  而此刻在为自己奔波的段以君。

  在湛为墨嘴里,就是自己重金相求,才勉为其难帮忙的人。

  瞧瞧,人在说谎的时候,总是会难免增添一些细节,来增加自己话语中的可信度。

  湛为墨提到段以君,不自觉的补充了一些细节。

  服用化金丹,道途无望,渡劫高手的亲传弟子,宗主的亲师弟。

  在湛为墨的叙述中,段以君似乎是一个有着好师门,好传承,却不知道珍惜,好逸恶劳。

  喜欢利用自己的关系,为自己谋利之人。

  当然,他没直言。

  只是该停的时候停,该叹气的时候叹气,说得相当让人误会而已。

  前世的自己的确是如此错认为的。

  后来,他从别人嘴里知道了并非如此。

  段师叔的化金丹更是为了救人才服用的。

  是一个值得敬佩之人。

  利用关系谋利更是无从谈起。

  不过后来哪怕知道了。

  他也是简单以为那是师父误信宗门内的一些谣言。

  并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他与段以君实在没有什么往来。

  他大半的精力都在压制魔体增加修为上了。

  剩下的心思全部挂在湛为墨身上。

  而段师叔……不是在云游,就是在闭关,极少在宗门走动。

  他甚至不知道,前世的段师叔,最后到底如何了。

  不过那都是前世了。

  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搞错了什么,错过了什么。

  又怎么会让真正的恩人和自己擦肩而过,形同陌路。

  段以君对自己,可不仅仅是支持和信赖了。

  更是有一份救命之恩在。

  若不是他,自己在筑基期的时候,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湛为墨的剑下。

  他已经开始在思考,如何帮段以君洗掉化金丹的丹毒了。

  前世为了帮助止步元婴的湛为墨突破,他真的跑了很多地方寻找天材地宝。

  对于段以君的感情,此刻南门樾的心思还停留在报恩上。

  且不说刚刚经历过痛彻心扉的背叛,感情也并不是一句搞错了,就能顷刻间移植的。

  不过……

  在遭遇了背叛又遇到重生这样的机缘。

  内心难免会想。

  若是这次,拨乱反正,会如何……

  “阿樾?”

  湛为墨把能说得都说完了,却发现徒弟还是低垂着头,没有给自己一点点反应。

  疑惑的皱眉。

  对这种不在自己预料之内的反应很不满意。

  言语之间有了些许的冷意。

  听到他的催促。

  南门樾只想笑。

  没有了不安和恐慌,自然看得更加清楚,湛为墨神神情中的冰冷和算计。

  抄来的温情和善意,比纸还薄。

  现在想来,湛为墨对自己的好。

  那是在自己突破到金丹,稳定魔体终于了有了些成效之后。

  而对感情的回应,那是在自己突破到元婴,在确定自己能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之后。

  他从头到尾都没把自己当道侣,甚至没有把自己当徒弟。

  不过一切都不重要了。

  自己对他,只有恨了。

  湛为墨的结局,只有死在自己的刀下,元婴破碎,紫府全消,无半点存活世间的可能性。

  南门樾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

  一个是元婴高手

  一个是筑基菜鸟

  总结:打不过。

  一个是宗门高手毫无劣迹。

  一个是魔体暴露身世成谜。

  总结:不能打

  南门樾:…………

  “师父,真的只有你对阿樾好。”

  南门樾咬牙拿出了自己毕生的演技,把曾经的台词再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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