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时间重新拨回两分钟前。
中年男人架住少女时,明日香本打算冲上去救下人质。不待她行动,一双长腿便出现在视野。 是萩原研二。 明日香眸色微暗,稍作沉默便选择护送着拥挤的人群转身离开。 拱形门外,抬着防暴盾的警备部警员已经围成两排,将饭店团团围住。SAT的带队人见明日香出来,小跑两步上前朝明日香敬了个礼:“部长,等待您的指示,下一步该怎么做。”明日香抱臂思量片刻:“先静观其变吧。”
她不想让太多人看到萩原研二,特别是可能认识他的警备部警员。
一分钟不到,被防盗门如盔甲般包裹住的饭店内部彻底安静下来。又过了十来秒的样子,松田阵平扛着一个已经失去行动力的男人大步跑出饭店,他身后还跟着再度灵体化的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丢麻袋般把肩上的男人甩在地上,冲几步开外抬着盾的同伴喊:“快来帮忙!里面还有八个人!”被招呼的人下意识看向明日香,见她挥手,才丢下防暴盾,跟着松田阵平冲进饭店,接二连三地把里面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人扛出来。 中年男人被扛出饭店的瞬间,爆炸声响起。 唯一仅存的未被拆除的炸弹不至于摧毁整座建筑,但还是掀起了一股热浪,将扛着中年男人的机动队员掀翻在地。 机动队员摔在地上滚了两圈,所幸被防暴服护着身体,只脸颊被擦破了皮。但中年男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他像团被按在砂纸上摩擦的肉球,擦着地板滚出去一截,脸上、胳膊上全是血迹。 萩原研二蹙眉看向明日香:“明日香,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管这群人死活,对吗。”
明日香压低音量坦然道:“对。”
她在看清萩原研二眼底的顾虑后,疑惑地歪了歪头:“他们本来就是罪大恶极之人,死了就死了,还可以节约几颗子弹。而且我记得研二你说过,日本的死刑形同虚设。我让他们以意外的方式死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萩原研二沉默须臾,没再表态,只小声嘟囔道:“不过警视厅可能会让你写检讨哦。”
“哈?”
明日香不可置信皱眉,“他们凭什么——”
“部长。”一道熟悉的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明日香的话,她转身看向身后。 身姿挺拔的男人在离明日香几步的地方停下,他单手插兜懒散又随意地站着,质感良好的黑西装上爬满褶皱和灰尘,蓬松的卷发上散落着细碎的砂石。松田阵平没戴墨镜,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看向明日香。 “部长。”
他又唤了她一声,大步向她走来。
明日香悄悄睨了眼身侧摊手做无辜状的萩原研二,重新看向松田阵平:“有事吗。”“没什么,”松田阵平从上衣内兜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但绅士的没有点燃,“就只是想问问,刚刚机动队切开逃生门时,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明日香眸子暗了一瞬,装作不知的样子皱眉反问:“男人?”
“就是萩原研二,我们刚才谈论过的男人。”
明日香眉头紧锁,低头思索片刻:“没注意。”
闻言,松田阵平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冷笑一声:“明日香部长,你就别装蒜——” SAT的人恰逢时机地打断了松田阵平:“部长!这边有点状况需要您来一下!”
“嗯,”明日香冲对方点头,随即故作无辜地朝松田阵平耸肩,“抱歉,我要去忙了。”
走远前,明日香不冲朝机动队管理官招手:“交给你个任务,找人送松田去医院检查身体,我可不希望自己宝贵的部下在刚刚的行动中受内伤。”
“喂部长,我不需要去医院!反倒是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明日香没有回答,只随意地朝被拦住的松田阵平招了招手,旋即不顾他咬牙切齿的表情,转身大步离开。 “明日香你是不知道,我和小阵平刚刚在里面大闹了一场。”
萩原研二小跑两步追上明日香,他把手枕在脑后,回头看了眼被远远甩开的松田阵平:“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
他把一双下垂眼弯成月牙,短短两字却承载着太多情绪:“谢了。”
明日香瞟他一眼:“你今天表现不错,今晚想吃什么,我可以奖励你一顿大餐。”
“什么价位的都可以吗?”
明日香昂首:“我连二町目的别墅都买得起,你还怕我请不起你一顿饭吗。”
萩原研二嘻嘻一笑,说出的地点却是普通人每个月也能奢侈几顿的地方:“那我们去米花大饭店吧。”
明日香察觉到萩原研二不动声色的体贴,笑着冲他挑眉:“这次见面你都和松田阵平说了些什么。”
“我让他把手机号码还我。”
明日香僵住脸上的笑,露出个看智障的表情:“……?”
“嘶,明日香你干吗踹我。”
“哼,把我宝贝的材料浪费在这种地方,想说的话也没来得及好好说,还问我为什么踹你。”
“当然有好好说,譬如不要为我报仇这类的。”
萩原研二虽有玩心,但做事向来一丝不苟。明日香是知道这一点的,可她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冷吐出个“哦”字。 “你信我啦,明日香。”
“嗯。”
“啧,真不可爱。”
· 明日香指挥机动队把人押送至搜查一课手上,又在闻风而至的媒体面前镇定自若地接受了采访,这次的劫持事件才算暂时告一段落——起码对警备部而言是暂告段落。破案和复盘事件经过是刑事部的工作,警备部只负责防暴。 也因着这个原因,他们经常被刑事部调侃成「强壮到连脑子里都是肌肉的金刚」。不过这种话他们也只敢私下说说,不然警备部会身体力行地让他们明白什么叫金刚。 这次炸弹案为明日香带去了不小的收益。 首先是「雪野明日香」,身为坐镇现场,又在各大媒体面前刷任务般走了个遍的警备部部长,她直接从N升级为R+,离SR仅一步之遥。 机动队管理官说过,东京目前为止遇到的炸弹案不多,这事估计能冲上热搜。「雪野明日香」这种卡冲上SR是迟早的事。 然后是女警卡「神奈晓」,虽然没能在公众面前露脸,但揍晕炸弹犯并向警视厅提供情报这一行为可以算作「为社会做出贡献」,卡牌也终于从R升级为SR。 萩原研二同理。 虽然没能光明正大地露脸——被拯救的民众虽然有人看到了萩原的脸,但高度紧张下,他们没能很好地记住他的脸——但萩原研二拆解了两枚炸弹,还救下了被绑架的人质,又和松田阵平一起痛痛快快打了一架。 「为社会做出的贡献」让萩原研二经验条猛涨。 回去当晚,他抱着明日香的手机,眼巴巴盯着自己不断前进的进度条,恨不得直接探进屏幕里用手去拖。那副模样像极了被饿三天的大型犬,正对着屏幕里熬制酱骨头的视频流口水。 然而经验条在离SR只剩头发丝般狭窄的细缝处停了下来。萩原研二也像仓鼠饼般瘪了下去,趴在茶几上沮丧成一条长虫。 明日香冷冷地瞟了眼碍事地趴在茶几上的男人,将手中喝了一半的茶杯放在他背上。 意识到自己被当茶几代替品,萩原研二短暂地僵了下身体,旋即瘪得更厉害了:“明日香你都不安慰我。”
“你是三岁小孩吗,还要人哄。——啊,彻底瘪了。”
明日香没有搭理已经开始下局部阵雨的萩原研二,她跷着二郎腿翻开正义手册,若有所思道:“这次的炸弹事件,松田阵平也大放光彩了,你说他现在是什么等级的卡。”
“……”萩原研二趴在茶几上装死。 “……”明日香嫌弃地睨萩原研二一眼,“都25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你看看人家松田,再看看你。”
“是22!”
萩原研二立刻大声反驳,“墓碑上那三年不算,我明明才刚刚走出社会!”
“是是是,毕业小半年就凭强劲的实力迅速攀升为小队长的22岁墓碑男。”
“墓碑男是什么鬼东西,不要随便给我取奇怪的外号。”
“哦。”
“还有不要窥视小阵平的灵魂,他一定会活得长长久久的!所以明日香你放弃吧,等你能签他的时候,说不定你都七老八十了。”
“我不会衰老。”
“这不是重点啦!真是的!”
萩原研二憋着气站起身,抱臂坐在明日香身侧:“明日香你不是说要帮我早日升级成SSR吗。”
明日香头都没抬:“我没说过,你少来PUA我。”
“……”萩原研二噎了下,盯着明日香的侧颜看了好一会,才露出个挫败的表情,“好吧,是我承诺会尽快升级到SSR。”
他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插入发丝,烦躁地在顺滑的乌发里用力揉搓。 “真是的,我又不能在公众面前露脸,也不知道下次为社会做出贡献是什么时候,我该不会一辈子都是R卡吧。”
“等明日香收集到别的好卡,就会把我狠心地抛弃掉。到时候我又要回到被软禁般孤零零地生活了,自己一个人……” 明日香终于舍得抬起眼皮,把注意力施舍给面前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陪伴她的男人。 沉默须臾,明日香垂下视线重新看向手机里的新闻:“虽然实体化的材料已经用完了,但我可以为你捏一具身体。不过为死灵捏身体这种事很麻烦,我可不会随便——” 明日香的话被萩原研二用力攥住她手的动作打断,有着下垂狗狗眼的男人眼睛如探照灯般亮起。 不知为何,明日香总感觉自己从萩原研二眼底看到了比银河还璀璨的星光,闪得她脑瓜子疼。 萩原研二启唇,用类似求婚的语气,虔诚且慎重地吐出两个字:“求你!”
明明十天前,明日香要萩原研二求她时,他还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侧过脸不说话。 “……”明日香噎住嘴边的话,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红唇张了又合,好半天,她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挤出一句话:“有出息一点啊喂!”
萩原研二正色道:“出息有什么用,又不能帮我升级。”
“……?”
明日香皱眉露出个嫌弃又迷惑的表情,“你十天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都说了是十天前。总之,明日香你快帮我捏一具身体啦。”
明日香咂嘴,几番犹豫后道:“行,你可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