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舒全身一松，却用复杂无比的眼神看着冷香。她为何要帮着隐瞒？就因为，当初皇叔放她一条生路，让她与太师他们汇合吗？冷香对着万俟润啐了一口，恶狠狠道：“也不过是我太大意，让你们在皇城中抓了我，否则，我定斩杀了你这狗皇帝。”
万俟润收拢手指，脸色阴沉。“狗皇帝，你怕了吗？”
冷香狞笑，“像你这样连最衷心的狗都怀疑的，根本就不配做这个帝王，趁早退位让贤吧。”
万俟润气结，甩手将一方砚台掷落。刚好打在了冷香额头上，一瞬，她额头出现了一个红印子。磨破了皮，正缓缓渗出血来。万俟舒又看了冷香一眼，总觉她是故意在激怒万俟润。“狗皇帝，你这个狗皇帝……”冷香喋喋不休，无惧生死。“来人。”
万俟润压抑着声音，将李忠唤入，“把她关入水牢，择日处死。”
万俟舒听后，微微一愣。又出现了，这种有些暴戾的神态。待冷香待下去后，万俟润又变温厚，仿佛刚刚的暴戾是种错觉。万俟舒抿了抿唇，眼睑垂着。这时，万俟润开口，“皇叔，方才是朕误会你了。”
“臣无妨。”
万俟临渊半点没有责怪之意，他道：“前朝人突然死而复生，陛下自然忧虑，臣明白的。”
万俟润笑起来，笑容细致，“皇叔能这般想，朕甚是欣慰。”
万俟临渊看向他，没说话。“皇叔，有官员前来上奏，说希望给予那两名前朝人火刑，皇叔以为如何？”
万俟润将狼毫捡起，慢悠悠说出这些话。万俟临渊紧捏衣摆两侧，眸光幽沉，不发一言。像是在隐忍。万俟润耐心极好，等着他回答。“火刑？”
万俟舒微微惊诧，“为何要火刑？何不如一刀砍了，省得那两个前朝人在皇兄面前晃荡，太过碍眼了。”
又听得她开口，万俟润皱起眉，却没舍得凶她。“陛下若是想，那自然是可以的。”
万俟临渊眉眼微垂，又道：“可陛下向来宅心仁厚，如此做法，是否太过残忍？”
万俟润失语，过了片刻他笑起，“可那些大臣联名上书，说，要以火刑将前朝人祭天，这才能还北国一个太平。”
万俟舒皱眉。又是联名上书，又是祭天。这个时代的人太过迂腐，也太过封建。她刚想说什么，只听得万俟临渊道：“既然陛下心中已有决断，何须再问臣呢？还请陛下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不要被旁人左右了。”
“皇叔所言极是，朕会好好决断。”
万俟润轻笑，眉间平和安稳，“朕有些乏了，皇叔与舒舒就先退下吧。”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就退了出去。一出去，万俟临渊就佯装镇定，可一双手却抓紧衣摆，眼中无措。昨日的那些在他脑海回放，弄得他脑子里晕乎乎，整个人如同坠入云端。“皇叔，冷香怎么会被抓住？”
万俟舒敲打手心，问了一嘴。万俟临渊道：“听闻是在城中抓获，她当时想避开城门守卫出城，便被抓了。”
“前朝人被抓的消息，她估计也听到了，这才想偷偷混出城，打探消息。”
万俟舒拖着下颚，理智分析。万俟临渊说道：“应当是如此。”
万俟舒敛了敛眉，便不再说话。太师之前拼命想保住的冷香，可最后还是要被处死了。明明是温暖春日，可却陡然生出一抹悲凉来。万俟舒脸色不变，可却停下脚步，幽幽朝紧闭的御书房看了几眼。“怎么？”
万俟临渊询问。万俟舒收回目光，道：“先前我觉皇兄是个温润如玉之人，可近日，却觉皇兄愈发暴戾，是错觉？还是万俟皇室的血脉本就如此？”
沉默片刻，万俟临渊按住她的肩膀，算是安抚，“你就很好。”
万俟舒仰头，“可皇叔知道，我不是真的万俟……”还未说完，就被万俟临渊打断，“这些话莫要再说了，会被有心人听到。”
万俟舒吐吐舌头，笑容恣意，“皇叔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的笑太过明媚，俏如生花。万俟临渊脸上晕着浅红，头发愈发晕沉，像是被放置在蒸笼里似的。“皇叔今日正好进宫，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再走？”
她笑问。万俟临渊心下觉得不好，可嘴上却是道：“好。”
她眸中晕了一沉光芒，如春日的骄阳。两人走在鹅软石小道上，万俟舒见四下无人，不由与他拉近距离。刹那，清幽的少女香，伴着甜腻的花香，一齐飘入他鼻尖。万俟临渊只觉愈发昏沉，他鬼使神差伸出手，悄悄的，勾缠住了她的小手指。勾缠了一下，又害怕被人瞧见，很快就想松开。万俟舒微怔过后立马清醒，见他要逃，她小手指一勾，顷刻死死钩住。“……”万俟临渊慌了慌，随后，故作镇定，正视前方，脊背却僵硬得像冻僵了似的。万俟舒捂唇嬉笑。回了宫，万俟舒将绿俏遣退，又将万俟临渊请入房中。先前，万俟临渊无数次进入她房中，皆是以长者的身份，更没意识到自己的妄念，所以，心底一派平静。可眼下，两人说已然说开，关系的不同让他心中妄念愈深，再次来到她房中，闻着房中散出的幽香，他心绪翻涌，心湖搅动，恍若泛起波涛的深海。万俟临渊站在房门口，手足无措，冷面泛红。“皇叔，过来。”
万俟舒朝他招招手，笑意盈盈。最喜欢他脸红无措的样子了。与他上阵杀敌时的凛冽，形成巨大反差。万俟临渊深吸一口气，僵硬而上。“皇叔，眼下四下无人，我们该做点什么好呢？”
万俟舒手托下巴，装作思考。万俟临渊的呼吸陡然一紧，“虽说眼下我们关系改变，但有些事还得考虑情绪才成……”“我只是在想，皇叔字写的好，不如教我练字啊。”
万俟舒唇角轻勾，笑意促狭，“皇叔想到哪儿去了？”
万俟临渊唇瓣蠕动，半晌说不出话来。这小丫头……他泄了气，努力维持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有威严！万俟舒拿起笔墨纸砚，用墨碇磨了磨之后，她朝万俟临渊递出一支毛笔，“教我练字啊，我的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