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那么疼,已经遍体鳞伤了,不该再遭受这些。万俟舒将小棉被掀开,红着一双眼睛夺门而出。可走到一半,她忽而停下,将收藏着的小匣子取出,再度跑了出去。她想要去找皇叔,突然好想抱抱他,好心疼他。也好想告诉他,只要有她在,他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她会护着他,也会爱着他,什么痛,什么伤,她都会陪他一起面对,一起承受,谁叫他是她的大英雄啊。万俟舒抱着小匣子一路跑到万俟临渊房间门口,只见,房间里灯火通明,万俟临渊的影子映在窗纸上,随着烛火的跳跃,他的影子也在摇曳。顿时,温馨明亮之感扑面而来。万俟舒忽而顿下脚步,抱紧了手中的小匣子,染着泪的眸里似有些犹豫。她刚刚知晓了那么可怕的消息,似乎能将一切温馨美好撕开,露出里面最为深邃骇人的黑暗,那些黑暗就如同一根根细密的丝线,紧紧纠缠着她的一颗心。让她钝疼滋生,也让她有些胆怯,不敢进入这间明亮的屋子。仿佛只要进去了,她就会将这一室的温馨打破,打散……“舒舒,不进来?”
万俟临渊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而他早就已经发现了万俟舒,见她在外徘徊迟迟不进,他终于忍不住出了声。万俟舒抿着双唇,手中的小匣子抱得更紧了,她稍纠结了一下终于推门而入。进去后,在烛火的摇曳下他看到了坐在桌案边的万俟临渊,他仍旧穿着黑衣,墨发散落在肩头,剑眉星目,容颜冷峻,熏暖的烛火在他眉间落下了些许痕迹,刹那,冷意褪去,变得温和了好多。就像是一副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的水墨画。万俟舒眸光轻颤,一瞬竟有些看呆。万俟临渊抬眸看她,刚想调侃一句,就见她眼眶红红,眸里似有些泪意,可她却倔强的没有让其落下一丝一毫。就像是一只故作坚强,一戳即碎的可怜小兽。万俟临渊心下怔住,当即站起身,心疼地问:“舒舒,是谁欺负你了?”
见她紧抱着小匣子不说话,万俟临渊心下更疼,他伸出手在她眼角处轻抚,刹那,指尖被她的泪染湿了些。万俟临渊微微收拢手指,说:“乖,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轻柔,小心翼翼的嗓音蔓入万俟舒耳畔边。这一番温和的话,直直敲击在了万俟舒心尖,她压着的泪意终于像是溃决的堤坝,一滴一滴汹涌而流,怎么都止不住了。万俟临渊见此,眼眸怔忪,忽而有些手足无措,“别哭别哭,告诉我是谁,我打到他让你高兴为止。”
手中的小匣子掉落,万俟舒扑入他怀中,紧抱着他的腰,泪水汹涌而落糊得他身上全是。万俟临渊不管这些,只是伸手在她发顶轻抚,嘴边也在呢喃着,“乖,乖……”他从未见过她哭,她一直都是恣意的,张扬的,娇艳的,像是一朵向阳的花儿,仿佛不知哭泣是何物。可眼下,她竟然哭了,哭得无声却汹涌,也让他的心一抽一抽在疼。而他实在笨拙,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一遍一遍说着“乖”。“皇叔,皇叔……”万俟舒小唇微张,哽咽,“我好心疼你……”万俟临渊:“……?”
他不太理解万俟舒这话是何意,分明她才是那个哭到委屈的人。怎么好端端,又心疼起他来了?可他什么都么问,依旧用笨拙的方式安慰着她,似乎只有这样他的心才不会疼。半盏茶的功夫,万俟舒终于止住了哭泣,可一双眸仍旧鲜红如兔。她从万俟临渊怀里退出,将落到地上的小匣子捡起。哭了一阵,心里的压抑缓和,万俟舒觉得舒服了好多。她抱着小匣子坐到椅子上,盈盈烛火下,她的眸被泪水洗净,潋滟顿时生出,“皇叔,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啊。”
万俟临渊拂开衣袍坐下,眼眸落到那方小匣子,似有期待。“这些,都是我在禁地寻来的旧物。”
万俟舒说着,就将小匣子打开,“皆是些小孩子会喜欢的玩意儿,有竹蜻蜓、拨浪鼓、竹马……刚见时它们身上蒙了一层灰尘,原是不起眼的,可不知为何,我竟将它们拾起藏着。”
看到这些旧物,万俟临渊的眉心一跳。他朝万俟舒脸上望去,只见她的眸映在烛火下,有种道不清的温柔与悠远感,这样的表情没什么不对,可却让他心跳加速。他转而看向那些旧物,眸间忽而划过一道细碎波纹。“而今日,我总算是明白了。”
万俟舒在它们身上一一轻抚而过,道:“这或许是一种牵引,一种情不自禁,我与皇叔这般要好,自然会生出一些情不自禁来。”
听到这里,即便她没有明说,万俟临渊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深深望入万俟舒的眸底,只见她眸里除了化不开的温柔,其余什么都没有,他加快的心忽而就平稳了下来。就如同沉静的湖水,无波无澜,他说:“你都知道了?”
“皇叔与金樽说话时,我看到了。”
万俟舒看向摇曳烛火,唇角一勾,“我细想一番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万俟临渊唇瓣轻动,一时没说话。万俟舒敛眉,掩去了眸中的情绪,“因着皇叔的身份,太师才会对你毕恭毕敬,而皇叔对他们生出恻隐之心,也是因为自己的身份。”
万俟临渊不可否置。“皇叔先前与我说,有一人对你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我想,那便是太师吧,他与你说你的身世,你困惑茫然,又处在挣扎中。”
万俟舒话音一沉,多了些心疼,“这身世敏感,你只好憋在心中一人承受,当时,你心里一定很疼吧?”
万俟舒说着便仰起头,水眸紧盯着他。望入她眸里的心疼,万俟临渊筑起的心墙崩塌,他说:“还好,不疼……”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无所谓的,好像真的不疼。“可我心疼啊。”
万俟舒唇瓣一动,又道:“那处禁地,原本就该繁荣辉煌,可眼下竟残破至此,只余下这些陈旧小物件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