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嚣张至极的大蟒,此刻哭得像是一两百斤的胖子。它身躯蜷缩,金色竖瞳一眨一眨,竟有几分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味道。“大人请饶恕我吧,我就是一条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蛇,还从未出过这深山老林,故此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您就饶恕我这条无助的小蛇吧。”
大蟒金色竖瞳中含泪,瞧着越发的可怜了。万俟笙在旁看得一愣一愣的,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那大蟒哭了,金色竖瞳水润润,明晃晃,还有种惹人怜爱之感。他不禁用扇柄轻敲额头,他怕是疯了,才会觉得一条暴戾大蟒惹人怜爱的吧。“呜哇,大人可怜可怜我这条小蛇吧。”
大蟒不停眨着金色眼瞳,眼泪像不要银两似的滚落着,顷刻地上也湿了一滩,像是落了雨。万俟笙:“……”不是错觉,大蟒确实哭了,还哭得特别梨花带雨……“还想吃我们吗?”
万俟舒冷漠地睨了它一眼,幽声问道。冷漠的嗓音里全然没有怜惜,有的只是如同掉冰渣子般的冷意,大蟒透心凉,顿时抖得如同筛糠一般,它脑袋低伏,道:“大人,我哪敢吃你们啊,刚刚大抵是我身子太疼,出现了幻觉,误把你们当成是我平日里常吃的口粮了。”
明明是一条粗壮大蛇,可此时它的嗓音却是细细的,佯装出无害幼崽模样,万俟舒即便面色再冷,也被它这般示弱卖萌样子给逗笑了。她当即将驭兽笛收走,气势恢宏的笛音也在此时戛然而止。没了强势笛音的侵染,大蟒长舒口气,只是残余在心底的恐惧还是未曾消退,它仍旧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吐着蛇信子呜咽呜咽,眼瞳里仍旧闪烁着泪水,可怜至极。“大人,您果然是心疼我的。”
大蟒脑袋微抬,染着泪花的竖瞳眨巴眨巴,“可我现在还是没力气站起来,请恕我这条可怜小蛇暂时无礼了。”
闻言,万俟舒在心中嗤笑,这般粗壮还小蛇,也亏得它说得出来。万俟舒拂袖朝它靠近,大蟒脑袋一缩,也顿时将大大的身子蜷缩在一起,直把自己盘成了一团小小麻绳,方才觉得安稳些。“大人,我现在很规矩的,请别打我。”
大蟒再度眨眨眼睛,很是卑微地出声。万俟舒蹲下身,手落到它头顶轻轻抚着,道:“我不打你,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是何人伤害了你?”
“……?”
闻声,大蟒满眼茫然地看着万俟舒,大大的脑袋里全是小小的问号:“我身子那么疼,原来是受伤了啊……可是,我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呢?”
大蟒脑袋一歪,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何受了伤,待看到它蛇身上鳞片少了几片,它蛇瞳一瞪,声音里也带着哭腔:“大人,我身上的鳞片怎么都少了?我往日最是喜爱自己的鳞片,每每都保养着,究竟是谁,弄掉了我的鳞片?”
大蟒快被气哭,长尾巴不断在地上扑腾着,刹那,烟尘乱飞,惹得万俟舒只能眼珠口鼻,以免被这飞来的烟尘所侵扰。“咳咳咳——”万俟笙看戏看得没来及,只能硬生生吸了一口烟尘,一时呛得厉害。万俟舒出声说:“别扑腾了,灰大。”
大蟒听了,果然不扑腾了,可它还是心疼自己的鳞片,哭哭唧唧的完全陷入了沉痛当中,“大人,我的鳞片没有了,可我就是想不起来我怎会变得如此难看,难不成,有人趁我熟睡时偷偷潜入我的洞穴,刮了我的鳞片,伤害了我?”
大蟒猜测纷纷,却始终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万俟舒敛眉,瞥头时就见大蟒倒下的石床上有一大块石头,而石头上染着不少血迹,石块所处方位,正是刚刚大蟒头落地的地方。难不成,大蟒磕了脑袋,失忆了?可她只听说过人失忆,未曾听说动物也会失忆。也或许是她孤陋寡闻了……“那你守护的断肠草在哪儿?”
理清了一些事后,万俟舒觉得脑壳疼。“断肠草?”
大蟒听到熟悉的名字后,双眸顿时亮得跟灯泡一样,“就在我平常一直睡着的石床下面!”
顿了顿后,大蟒很是高傲地顶顶脑袋,道:“旁人过来取,都被我给吓退了,可眼下大人若是想要我都给你,连我这条小蛇都可以给大人的。”
说罢,大蟒垂下头,显然有些娇羞。“我可不需要你。”
万俟舒从袖中取出疗伤丹药,示意大蟒张嘴,“人吃的疗伤丹,动物应当也能吃,张嘴。”
大蟒乖乖张嘴,刹那,一颗丹药入口即化,收口时还有一股清甜的味道,吞下去后伤口处竟然不疼了,红艳艳往外翻开的肉也没刚刚那般恐怖了。不愧是大人,连一颗疗伤丹都能这般神奇。待有了力气,大蟒往前移动,倏尔用大脑袋将石床顶开,石床之下便是植被生长的一寸土地,里头长着些不知名小草,也有几株小野花在里头散着芬芳,至于厉害神秘的断肠草却不曾见到,只有中间有片松软泥土,好似有什么东西已被拔出,泥土都往外翻开着。见此,万俟舒心突然一紧,顿生出几分不安来。“断肠草呢?”
万俟舒问大蟒。大蟒同样惊骇,“断肠草明明就在长在那儿,怎么就不见了?”
即便是条蛇,它心里也掀起了滔天巨浪。万俟舒忍下心惊,细细在松软土地附近查看,这般细致拔出的,应当是人为。而大蟒身上的刀伤也是人为所致。所以,在他们还未来时,就有一批人闯入伤了大蟒,夺走了石床里的断肠草,或许还跟外头那具头骨,和埋在枯叶下纹路被岁月磨平的铠甲有关。有人很早就注意到了断肠草所在,就派人而来,却不幸成为大蟒口粮,可却并未打消那人想要断肠草之念,然后再度蛰伏,在知道大蟒的习性和弱点后再派人前来,这一次终于是成功了。万俟舒默默还原当时的场景,越想眼神就越是冷。一瞬,冷如冰,化不开,洞穴中的温度也骤然下降。大蟒将自己蜷缩起来,瑟瑟发抖,可可怜怜。“阿姐,怎么了?”
万俟笙见她脸色不对,担忧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