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渠墨紧盯着她,又望入她盛满流光的眼眸中,里面笑意丛丛,惊慌之意全无。他捏紧手中玉钗,像是要将此物折断碾碎。“陛下你轻些捏,我这玉钗脆弱的很,平日里我都轻拿轻放,生怕一个不留神将其弄碎了去。”
万俟舒仍旧顶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轻笑着说。她的脸黑黝黝的,像是麻子一样的黑点在脸颊上布满,这样一张脸让人辨不出雌雄。可束腰系带却将她的纤腰勾出,青丝亦如瀑,眉眼因她的笑顿时变得柔媚起来,确实是女子无疑。冷渠墨眯眼,似能透过她这样普通的脸,看出她往日的绝美娇艳,恣意潋滟,他挑眉,沉声:“朕却不知,长公主喜欢隐姓埋名来我这小小象国,当个养象人。”
还未等万俟舒说些什么,冷渠墨嗤笑,又道:“养象人一月才区区二十两银子,长公主是见惯大风大浪之人,倒也禁得住这般清苦日子?是离了北国当真揭不开锅了,还是……来我象国另有图谋?”
万俟舒笑意不止,“是啊,揭不开锅了,皇兄将我从北国赶走,我一个长公主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还整日打扮穿漂亮衣衫,即便是座金山也能花没了去,所幸,陛下这儿在招人,我就来试试,不成想还真进去了。”
冷渠墨:“……”万俟舒面露悲苦:“陛下给口饭吃吧,饿死了,揭不开锅了。”
冷渠墨拧眉:“……”不成想,她竟是个会自黑的,当真无赖。“陛下一言九鼎,那就快些将奖赏给了我吧。”
万俟舒向他讨要断肠草,双眸晶亮:“这玩意儿应当能卖不少银子,那日后,我的伙食就有着落了,陛下你可真是个大好人,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
冷渠墨目光阴森地盯着她。“陛下想耍赖?”
万俟舒眼眸轻眨,眸里潋出微光。顿时,两人僵持不下。外围的百姓们不知其身份,更不知发生了什么。里头的大臣以及将士们却猛然愣住,长公主?就是北国那位长公主?早就听闻北国巨变,长公主与战神下落不明,可没想到这般传奇人物竟来他们象国当了个养象人,还将自己弄成这般粗鄙模样。那与她在一起的高大男人,莫非是战神?想至此,他们当即往万俟笙身上看去,就见此男虽身形高大,但没有战神的魁梧,也没有直面战场的肃杀冷冽之气,应当不是战神。可又会是谁呢?管竹眯笑的眼顿时睁开,脑海里晃过破庙中遇见的貌美女子,其身形与万俟舒一模一样,原来是她,原来她是北国长公主。怪不得,可以如此出众。“朕从不耍赖。”
冷渠墨低吟,目光再度投到万俟舒身上,似要将她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只是朕费解,长公主与战神形影不离,又为何独独长公主一人来此?与你一道来的男子并非战神,依照身形,当是北国的笙殿下吧。”
死而复生之事实在常见,冷渠墨并不觉惊讶。万俟舒也不惊讶他能猜出,她随口道:“我夫君在家给我带孩子呢,所以,作为一家之主的我,当然要出来赚钱养家,有了小的,就不能再过形影不离的好日子了。”
冷渠墨嘴角微抽:“原是有了孩儿,恭喜了。”
万俟笙:“……”他怎么不知,阿姐生了娃娃?她这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万俟舒面不改色,嗤笑:“同喜?”
“咔嚓——”冷渠墨气得将玉钗折断了,他后宫无人,更没孩子,哪里来的同喜?万俟舒看了眼,那张嘴似能气死人,她说:“到底是昨日从摊位上用几两碎银买来的,着实不结实不耐用,一折便是断了。”
冷渠墨揉着太阳穴,平复过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嗓音依旧森冷幽沉:“长公主对朕手中的断肠草着实感兴趣,再加之战神未来,莫非,战神他中了蛊,需要用这断肠草来引出蛊虫?”
心微颤。可她表情不变,漫不经心道:“陛下的记性着实不好,我都说我夫君在家带孩子,身子可是强健的很,只怕是陛下话本看多了。”
冷渠墨眸中黑雾滚滚,顷刻阴翳万分,他启唇:“那就当长公主说得是真的,可此处是象国地界,是朕的地盘,朕若不想长公主离开,长公主插翅也难逃。”
“哦,是吗?”
万俟舒挑眉,有恃无恐。冷渠墨皱眉,继续道:“可长公主若将一物交与朕,朕自当将断肠草给你,也不会为难你们,立刻放你们离开。”
万俟舒:“何物?”
冷渠墨:“用以证明长公主身份之物。”
“可以啊。”
万俟舒敛眉,将声音拉长。冷渠墨愣怔住,原以为要磨破嘴皮,可竟轻而易举。就在愣神之际,万俟舒已然将一块玉牌取出,象牙白的玉牌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她将其轻捏住,笑道:“虽说我眼下已经离开北国了,但身上也只有这物能证明我曾经的身份,这般无用之物我已用不上,可若是能保命我开心不已,谁叫我贪生怕死呢?”
冷渠墨说:“同时将东西递出。”
万俟舒将东西慢慢递出,还有闲心闲聊:“我实在费解,还请陛下解惑,你是何时发现是我们的,毕竟,我们的演技很好。”
冷渠墨也将断肠草递出:“身体不好的那些年朕时常喝药,对各种味道也分外敏感,长公主身上有独特的香,与旁人不同,朕一闻便怀疑了。”
“原是如此。”
万俟舒心绪微动,原是体香出卖了她,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却被冷渠墨顺利抓着了。与万俟舒说话时,冷渠墨有几分高傲,也有几分松懈,仿佛以为此处真的乃他统治,万俟舒与其兄弟插翅也难逃。万俟舒趁此时机,指尖轻弹,旋即古怪之声响起,似是来自于大自然的鸣啼,此番异象无人注意,以为是山中特有的声音。就在要将东西交付时,一只苍鹰俯冲而下——它的速度快如闪电,顷刻就将冷渠墨手中的断肠草叼住,又在他未反应时飞于天际,转瞬踪影全无。“呵。”
一丝冷笑在万俟舒唇角漾开,她将玉牌转了一圈后,又放于袖中深藏,转而又退开几米,站于万俟笙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