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临渊收敛了眸中严肃，又问：“那你，快乐吗？”
“自是快乐的。”
万俟舒摆弄着兔子灯上的高翘耳朵，道：“兔子灯很美，摊位上的各种东西也很好吃，我们也许了愿望，今日的我很快乐。”
比起前几日的无助心酸，绝望硬撑，今日，是她最快乐的一天。而她，亦想把这份快乐延续，永存。万俟临渊伸手，在她白皙面上轻抚来去，“我亦如此。”
“所以啊，一两银子买份快乐，是很值得很值得的。”
万俟舒掀唇，柔和细软的嗓音在月色下，在晚风中柔化了开来，也融入到了万俟临渊耳畔边。万俟临渊下意识碰了碰耳朵尖，启唇道：“能让你快乐，这确实值得。”
不管是十两，百两，千两，亦或者是万两……只要能将这份快乐留住，只要她常露笑颜，他都愿意。晚风有些微凉，万俟舒收了兔子灯，道：“夜凉了，我们回屋里去吧？”
万俟临渊主动牵起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小屋方向走去。小屋内被点了灯，顷刻变得光火明亮。万俟舒将兔子灯熄灭，又将其挂于床头的墙壁上，仿佛只要醒来一抬眼，便能看到这只憨态可掬的兔子。望着这只可爱小兔，万俟舒与万俟临渊相拥而卧。点点星辰漫漫。在这样皎洁明亮的星火下，皇城之内热闹仍旧，百姓们纸上许愿将花灯往河中放，沿街小贩热情叫卖，物品丰富很是惹眼。在这样一个热闹的节日里，万俟润终于忍耐不住荒唐了一次，他带着冷玥牙从皇宫中跑出，又穿着寻常百姓人家的粗布衫，于长街漫步。两人手臂上挽着的，尽是些花灯节上的稀奇古怪玩意儿。自当了一国君主后，万俟润恪守祖宗礼法，一直循规蹈矩，可他今日却将礼法摒弃，学着万俟舒曾经模样，从皇宫中出逃，于长街上嬉笑玩闹。此刻的他，心中已无堆积如山的奏章，也无那些雄伟抱负，有的只是想与心悦之人在灯节上痛快玩闹的小心思。而眼下的他，也不再是一国君主，只是穿着粗布麻衣，普普通通的万俟润；冷玥牙也不再是冷妃，只是与夫君相携而游的普通女子。冷玥牙从未这般疯闹过，她在象国时，是旁人眼中高贵无暇的公主，如雪梅般沁冷，不喜与人沟通，喜清静，便时常居住在殿中不与外人来往。自和亲入北国后，她为了象国之事操碎了心，更是恪守规矩，以贤良温柔模样示人，容不得自己有半分差错。可以说，活得很累。在被万俟舒拆穿以后，她终得片刻安宁，纷乱思绪想通之后，她整个人宛如得到了升华，也知自己想要什么，便再也不去想象国之事。可即便如此，她仍旧是那温顺冷妃，也从未出过宫门，看过外面繁华的风景。她以为自己只适合在宫中，直到寿终正寝。可此刻她才知道，自己也如少女一般，喜欢这样的繁华热闹，每每看到惊奇之物总会被吸引，也更喜欢万俟润为她掏银子，买下各种小玩意儿的一幕一幕。就像是普通夫妻一样，买下的小玩意儿虽粗糙不值钱，但叫人欢喜的紧。她也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一个人，也能这样被人百般呵护对待着。冷玥牙侧眸，看着买入各种小玩意儿的万俟润，本是平寂无波的深眸里暖意流入，顷刻里头似沾染了明光，熠熠生辉的，比起以往更为生动鲜活了些。万俟润似有感应，回眸看她一眼，顿时四目相对。冷玥牙唇角一弯，眸中柔光更浓烈了些。“牙儿这是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
万俟润启唇，温厚之音晕染在风里，好听得让耳朵都轻动了起来。而他自称“我”，全然将自己当成了普通人。冷玥牙听后，心尖跳动。牙儿？他唤她牙儿？这样亲昵的轻唤，她还是初次听到。太好听，太轻柔了，就像晚风吹过湖面，吹得湖中圆月轻碎，又像是暖手拂过脸庞，让她从身心都酥了，都颤了，也在慢慢沉溺或是下坠了……冷玥牙就这样愣愣看着万俟润，半晌不语，而她的双颊上却是蒙了一层醉人的桃红色。万俟润掩唇，笑问：“怎么不说话，可是不喜欢我买的这些小玩意儿？”
在他的说笑声中，冷玥牙终是回过了心神，她抵了抵牙后跟，用平日里的声音说道：“怎会不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臣妾……我自然是喜欢的。”
万俟润问：“那为何，不说话？”
冷玥牙道：“我从记事起便一直在宫里，从未出去过，也未想过要出去，我本以为自己是不喜欢这样的繁华，这样的小玩意儿的，可我此刻才知，我也是喜欢的，因为太过喜欢，所以好像有些激动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万俟润听后，眸中笑意浓了些许，“我还怕牙儿不喜外头的热闹，原是未曾见过外头的繁华，日后，我定多多带你出来。”
闻言，冷玥牙心尖颤动。就像这湖中被打散的圆月影子，没一会儿又是凝结聚拢，而后又被打散了……她红唇微动，最后才是应声，“好……”藏于袖袍中的双手更是轻纠在一起，紧张却又欢喜的很。她从前的世界，是黑白的冷色调，而如今，却是色彩斑斓的暖色调，这样的光彩温暖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伸手留住，抓住。“陛下，今日我……”冷玥牙刚想说什么，就被万俟润打断。他说：“今日，便唤我夫君吧？”
夫君？冷玥牙眸中碎光涌动，似有些不可置信，还有几分犹豫，可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与惊喜。她红唇微动，“夫君……今日我很高兴，亦是我从出生至今最最高兴的一刻，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难以形容，却叫人难以忘怀。”
万俟润说：“我亦如此。”
话音落下后，两人相视一笑。两人去吃了摊位上的小食，又去许了愿放了莲花灯，做尽了普通人该做的事儿。直到属于他们的莲花灯飘远，两人才回到了宫里。冷玥牙望着天边的圆月，有感而发，“夫君，三年之后我们还去，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