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燕无忧头微垂,往日他游刃有余,高傲至极,乃是人人称颂的当世神医,可眼下他却跟普通大夫一样,对着这般疑难杂症而束手无策,甚至还有几分听天命之感。可他从前从不信天命,只信他的这双手能够扭转乾坤,救死扶伤。然而眼下,在被万俟临渊用如此苍凉沙哑的嗓音问起,他竟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些实话总能让人伤怀,即便是这般坚强的战神也难挺住。战神他一直很坚强,一直在跟死神搏斗,可若再听得那些负面之言,就仿佛一切的坚持就是一个笑话。不足一成啊。他等来的消息,竟是不足一成……燕无忧似能明白万俟临渊的心情,他抿着下唇,一时闭口不言,面色惭愧且凝重。“陵书公子你尽管说,我受得住。”
万俟临渊将心绪平复好,看似比以往更为坚强了些,只是那双眼睛黑幽幽的,情绪莫测。听得他这般说,燕无忧皱了皱眉后,才道:“恕我才疏学浅,对于冰封之法我翻遍了古籍,研究了好几日却无任何头绪,唯一能肯定的便是这成功率,确确实实不足一成……我枉称神医,对此事竟真的毫无办法了。”
万俟临渊听后,比起刚才的天塌地陷,此刻倒是平静了好多。即便听到不足一成,他也没那么大反应了。可心里总有顾虑,总有酸涩,这般风云搅动,硬生生闹得万俟临渊有些喘不过气来。万俟临渊就这般垂首沉默着,一时间根本不知该说什么。见他沉默,燕无忧面上是难掩的羞愧,藏匿于袖袍中的手指尖纠缠搅动,过了片刻他才道:“既不足一成,战神该得要好好考虑要不要行这冰封之法,若不行,蛊虫一旦失控,战神必死无疑,可若行了,还是生死难测,可我保证定使尽全力,来让战神得以保全。”
燕无忧说得真挚,而他所能做的,唯有尽全力而已。万俟临渊听后一时不语,似在思考,究竟要不要行这冰封之法。“若是不行,我体内的蛊虫会在何时发作?”
沉默了片刻,万俟临渊终是出声。燕无忧细想一番,便道:“或许此刻,或许明日,也或许一两年后……战神体内蛊虫的爆发是个未知数,一旦再次爆发神仙难救。”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这冰封之法,一旦出现错漏立即就死,所以战神该要考虑清楚,究竟是想要这一两年的安稳欢乐,还是赌上一赌,赌赢便可一世安乐,赌输便永坠黑暗,再也见不到心悦之人了。”
万俟临渊听后拧眉。一两年眨眼而过,他亦不贪图这些。他贪图的是,这一世都要安稳在一起,他还想再为舒舒做好些事。一两年又怎会够?可冰封之法凶险,若有错漏,即便是临终之言他都来不及跟舒舒去说,可一个是必死局面,一个是生死赌局,他这样坐于桌案上的赌徒,万一赌赢了呢?万俟临渊拧了拧眉,顷刻纠结万分。可若让他去选,他定会选择赌上一赌。“我……”还未等万俟临渊说些什么,燕无忧就将他的话打断,道:“战神可先回去好好想想,三日后再给我答复就好,毕竟此乃大事,不可草率。”
这的确是关乎性命的大事儿,万俟临渊只得将刚刚所要说之言生生憋了下去,而藏于袖袍中的手却紧缠着,昭示着此刻心中万分的不平静。微顿过后,万俟临渊这才掀唇道:“好,我三日后再给你答复。”
今日的风喧嚣了些,它们哗啦哗啦吹入到药房中,药房中的那股药味被吹得四处都是,一瞬显得更为浓烈了些。闻得这般浓烈味道,万俟临渊一下便想到那不足一成的冰封之法,似不想回忆这些,他说了句告辞后,便拂袖离开。回去的路上万俟临渊面色凝重,眉头深深拧紧在一起,就像被割伤的伤痕,不是片刻就能消散的。不足一成之言,他先开始就已难承受,若突将这些告知给万俟舒,她只怕会比他更难受,可若不告知而瞒着,她定会生气到看出来。再说,他早已承诺过她,以后若有什么事儿,绝不相瞒着,他曾是一名将军,说话自然是算数的。可究竟该如何说?是直言地说,还是含蓄地说,他该好好思考一下……细想之余,万俟临渊抬眸时便看见了正坐于凉亭中,吃着甜糕的万俟舒,她身着红衣,面容娇俏带笑,远望就像一朵迎风盛开的娇俏的花儿,惹人心醉,惹人去采撷。万俟临渊脚步略停,当即就将脸上的凝重色一收,变得如往常一样的自然样子,他拂开衣袖走近,唇角浸染着浅浅笑纹。很快,他就跟她面对面而坐,道:“舒舒,我回来了。”
万俟舒咽下一口糖糕,笑意丛丛:“回来了呀,燕无忧可有对你说些什么?”
万俟临渊的手放于案上,听得她这般问,他下意识紧攥着刚喝过的茶杯,里头的清茶还带着热意,可他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觉有凉意侵袭,侵入到了他四肢百骸之中。他下意识抿了抿唇,又用*抵了抵内下唇,道:“燕无忧的确与我说了些什么,舒舒可是想要知道?”
见他眼帘低垂着,刚才唇角的那丝笑痕也跟着消散不见,万俟舒察觉不对,眼中的笑意也淡了些:“自然是想知道的,夫君这般问,可是不方便说?”
“也不是不方便,就是,怕你忧心……”万俟临渊睫毛轻颤,免不得深吸了口气:“一会儿我若说了什么,舒舒你定不要忧心,可好?”
“好。”
万俟舒下意识点头,她小声问:“可是,关于冰封之法的?”
下一秒,她的问题就得到了证实,只听得他道:“陵书公子喊我过去,的确是跟我说冰封之法的事,他这样对我说,定是冰封之法能够实施了,只不过……”这番话一反转,万俟舒刚勾起的笑,又硬生生僵硬在了那儿,她问:“不过什么?”
“不过……”万俟临渊皱眉时,那话也被卡在了喉咙口,他喉结滚动有些犹豫着该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