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轻喃略微有些低沉,却还是被李忠听了个正着。李忠站于一旁,道:“陛下已然抢占了先机,这些象国精锐士兵,不足为惧。”
象国以为永台洲只有胡言将军,可谁知陛下早早看穿他们的阴谋,将尉迟澈将军也派遣了过去,两大将军一同驻守,此时的永台洲就好比铜墙铁壁,饶是象国派来再精锐的士兵,也难攻破。想罢,李忠心中似浸染着几分热意,像是自个儿也抵达了那战场,正执剑厮杀着什么。万俟润轻摆着桌案上的墨碇,双眸微眯,沉吟了一声:“只希望此番战事过后,能戳一戳象国的锐气,届时,便知我北国如猛虎一般不能撼动,那就能安生,不再来犯了。”
李忠道:“定能如陛下所愿。”
此时有一宫人轻叩门,将一盅冒着热气的参汤端了来,李忠轻步而上,他未让宫人进来,而是亲自接过了参汤,端着朝万俟润那儿走去。将汤盅摆在案上后,李忠便将盖子掀开,刹那,一股浓郁的参汤味儿在御书房中弥漫,李忠有将一金汤勺摆在万俟润面前,道:“陛下,要不趁热喝几口参汤,补补身子吧?”
万俟润没有拿起金汤勺,而是执起汤盅一饮而尽,未了,还拿了帕子擦着唇角边。见状,李忠欢喜地拿着空了的汤盅去了御膳房。李忠一走,御书房中没了说话人声,竟无端变得空寂起来,万俟润看了看紧闭的朱木门,又再度拿起狼毫笔批阅起奏章来了。奏章每每堆积如山,好像怎样都批不完。*永台洲。尉迟澈已经在永台洲那里安置了下来。永台洲内虽说清苦,但却被胡言打理得井井有条,尉迟澈亦参观了他们操练的大营,发现将士们精气神都十足,看着威风凛凛的,一股热血之气扑面而来。见尉迟澈看着操练的兵将们恍了心神,胡言不禁侧眸问道:“我见尉迟将军看得专注,是不是觉得我永台洲的将士,也还成?”
今日的日头暖洋洋的,分外浓烈。照射在身也暖入心扉,尉迟澈的眸浸润的阳光下,端的是一派暖阳之色,他回转心神笑道:“岂止是还成,根本就不输于我操练的将士……不对,分明还略胜我一筹,胡言将军实在厉害。”
听到这些,胡言眸中微光轻闪,他侧眸笑看尉迟澈,过了会儿才道:“尉迟将军这般说,当真是折煞我了,谁人不知尉迟将军年少有为,所向披靡,而我到底是上了年纪的,根本就不好与你这般年轻儿郎相提并论。”
闻言,尉迟澈皱眉。分明是谦虚之言,可此刻听来却有几分不对劲儿。话语里头有意无意盛着几分尖锐的攻击,还有几分猜不透的怨念,显得他的这番谦虚话并不真心,相反还是用来挤兑人,恶心人的。尉迟澈抿唇,下意识往胡言那儿看去一眼,便见胡言笑意爽朗,丝毫不见任何端倪,仿佛他刚才的所思所感皆是错觉。也是。尉迟澈早年见过胡言将军,当时胡言将军还年轻着,他也不过十多岁的样子,那时候的胡言将军一派正气,与现在一样,又怎么可能会有这般攻击性和怨念呢?想罢,尉迟澈松了口气,他道:“胡言将军你莫要这般说,你可比我有资历有经验多了,我不过是初出茅庐,哪敢跟你相比?”
胡言听后,在尉迟澈身上打量了几眼,眸中意味不明。过了半晌,胡言忽而问道:“听闻,尉迟将军你成了亲,还生了个可爱女娃娃?”
说起小娃娃时,胡言紧抓着腰间兵刃,眸里好似有冲天恨意裹挟着冷意铺天盖地而来,尉迟澈只觉空气突然一冷,接着冷气很快消散,就仿佛是场错觉。他心下纳闷,嘴上却是道:“是啊,去年成的亲,冬天生了小暖暖,如今那孩子能说,还能小步走了,只是跌跌撞撞需要人搀着。”
胡言听后,眸中有些无尽的感叹:“尉迟将军的女儿叫小暖暖?可真是好名字,女儿就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再过些日子,便可不用搀扶就能跑能跳,虽说时有磕碰,但总是快乐的。”
“小暖暖调皮的很,估计能走时,膝盖每日都会磕破了皮吧。”
说起小暖暖时,尉迟澈眸里流露出别样的温情,那般模样完全是沉浸在蜜罐子中了,看得胡言眼神越冷,心头窝火带着恨。胡言呢喃:“这可真好啊……”能参与到孩子的成长中。看着孩子从小婴儿,变成小童,变成少年,再变成人……这般过程尉迟澈能一直参与,而他却是怎样都不能了。他的儿子,就葬送在那幽暗潮湿的地牢中,而罪魁祸首便是尉迟澈效忠的北国陛下,尉迟澈亦是北国陛下最器重的年轻将军,如今夫妻和美,女儿乖巧,让人生怨,生妒。听见他这般呢喃,尉迟澈不由说道:“听闻,胡言将军家中也有一男孩儿,如今该是有五六岁了吧?”
胡言猛然看向尉迟澈,那双幽黑的眸里好似染了抹猩红色,他这样忽然提起胡维维,简直就是在割划着他身上的肉啊。这般一刀一刀的,让他痛彻心扉。果然,跟在北国陛下身边的皆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定然是故意的。有那么一瞬,尉迟澈觉得胡言好似要朝他扑来,将他切成一块一块,可最终这种感觉很快就没了,依旧像是错觉。胡言收起心中戾气,他看向远方,目光悠远笑道:“是啊,我家维维如今已有五六岁了,听闻孩子聪颖,亦是喜欢舞刀弄棍的,跟我儿时分外的相像。”
尉迟澈听后,顺势道:“若是这般,日后定能成为像胡言将军这样厉害的大将。”
胡言眯眼,反问:“是吗?”
他眉眼之间,潜藏着戾气。尉迟澈微惊,下意识点额:“自然是的。”
胡言扬唇,笑意爽朗,“哈哈哈,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前提是,他还有儿子。又在营帐附近站了会儿,胡言忽而说道:“这外头到底是风沙大的,咱们要不要先回到城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