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临渊心不在焉地说:“再等等吧。”
燕无忧心下了然,“可是再等舒姑娘?”
万俟临渊旋即沉默,可眸里透露出来的期盼,明眼人一眼便能明了。又等了片刻,山谷深深的甬道里还是未有什么动静,燕无忧的袖袍微拂,一双淡棕的眸仿若看透人世百态,又冷又冰:“战神还要再等吗?”
万俟临渊咬唇,刚又想说些什么,便听得甬道内传来一阵轻缓脚步声。本以为她不会来,可忽而,他的眼前好似掠过了一抹火一般的红——万俟临渊一顿,双眸顷刻亮如星河。即便等了许久,可她还是来了……万俟临渊的眸紧紧追随着她,似是想将她越发深刻的印在身体某处。万俟舒穿着火红的衣衫,跟在绿俏身边慢慢悠悠而来,她终究还是不认得他,不可能像他们这般,对他产生诸多的喜爱,眼下前来送别,也不过是看在绿俏面上而已。她撩了撩被风吹乱的碎发,又在瞥头时再度对上了万俟临渊那双炙烈如火的眼眸,里面的汹涌热烈,比在药房中见到的还要可怕,不过,里头不光有火,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就仿佛看到了全身心喜爱的人一样。格外奇怪。万俟舒心中一跳,可面上却犹外沉静,含笑的眸投到他身上时,依旧隐透着些许疏离色,就像是琉璃石,即便精致剔透,却还是凉入骨的。她朝他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收回,不敢再去看。可即便如此,万俟临渊还是分外满足。“我要走了。”
半晌,万俟临渊开了口,他的嗓音融于了风中好似有些缥缈的味道。听到他的声音,万俟舒下意识又去看他一眼,两双眸再度对上。“你们好好保重,等我回来。”
万俟临渊紧迫地望入她的眸中,他的眸底深邃幽暗,说出的话也略带几分深意,有种莫测感。万俟舒的心重重一跳,她忽而觉得,他的这番话好似不是说给谷中人听的,而是单单只是说给她听的。这样的认知,让她的心更为慌乱起来,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可她面上还是镇定如常,挂着浅浅礼貌的笑。她顺口道:“保重,一路平安。”
“好……”万俟临渊扬唇一笑,温暖宠溺的笑直击人的心头。话音落下后,两人便转身离开,去往寒冰洞。万俟舒望着他们的背影,面上云淡风轻,可藏于袖口的双手却悄然紧握,直到身影消失,她才把手松开,可手背上仍旧留下了好些指甲印子。她拉下衣袖藏着,不让旁人发现端倪。“回去吧,人都走远了,也没什么可看的。”
万俟舒说着,就背过了身。绿俏提着裙摆,小跑着跟上,嘴里头也在嘀嘀咕咕的:“小姐,奴婢瞧着刚刚临渊公子好像很高兴。”
万俟舒轻轻摩挲着手背上的指甲印,浅声问:“为何高兴?”
绿俏不由看她一眼,小心地说道:“可能是因为小姐去送他了吧?”
万俟舒面色寡淡如水,反问:“是吗?”
绿俏一怔,下意识挠挠头,含糊不清地呢喃:“应当是的吧……”山谷甬道内的风颇大,吹得万俟舒的红杉直接贴合在了身上,勾勒出窈窕的身形,她身上轻撩着额前碎发,顿时不言不语,周遭的气氛也变得平静沉默。绿俏安静跟在万俟舒身边,再也不敢多说。*前日,万俟润窥得了先机,快速派兵去驻守水城。派去的尽是些北国精锐,瞧着威风凛凛,所以,眼下的水城重兵把守,犹如铜墙铁壁一般,想要挥军直入并非易事。驻守在边城的冷渠墨听得这些,面色阴冷森重,就像一条被挑衅的,怒火森森的毒蛇,她紧抓着案上的茶杯,一个用力。便听得“砰”一声。茶杯顿时四分五裂,而冷渠墨面上仍旧阴郁,似乎只有嗜血,才能平息心中的这份怒意。胡言与杨鲛站于一侧,皆是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什么就会波及到自身。“陛下,可是在为水城之事,扰心费神?”
管竹一双眼眸微弯,全然不顾冷渠墨脸上的阴冷,笑眯眯地开口道。冷渠墨暴戾地将案上茶盏扫落在地,接连的“砰砰”声闹得室内寒潮暗流涌动,逼得人喘不过气,冷渠墨冷眼踩过地上茶盏碎片,道:“本以为突来的胜利与失败,会让万俟润大悲大喜,从而毒发,届时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直达皇城,可谁成想,万俟润竟如此难缠,叫人恶心。”
他们想要直达皇城,就必须行过水城的那条大河。然,水城守卫又怎会轻易放他们出行?唯有夺下,才能安稳。可眼下水城犹如铜墙铁壁,比先前难对付许多。“这万俟润怎么还未毒发?”
冷渠墨掐着手背,眸含阴鸷。管竹掰算着手指,道:“算算日子,再加上那些诱因,臣想着万俟润应当是毒发的,只是眼下还未到死时,或许是在强撑吧。”
顿了顿,他又笑道:“毕竟,就算是被卷到海面上的鱼儿,也会垂死挣扎。”
闻言,冷渠墨面上的冷意减少了许多,他道:“既如此那便耗着吧,待到万俟润毒发身亡,没了帝王的北国就犹如一盘散沙,还不任由我们拿捏颠覆?”
管竹从善如流:“陛下说得极是。”
站在一侧的胡言与杨鲛却是听得愣神。毒发?万俟润中毒已经毒发了?这是何时的事情,他们怎么半点风声都没听到?许是窥见他们震惊疑惑的样子,管竹勾唇,笑得似有些揶揄:“这般机密的事儿,我们又怎会大肆宣扬,想来此刻即便是连北国的大臣也不知此事吧,唯有近身服侍万俟润的,才知这些,不过,谁又敢将此事宣扬出去?”
宣扬万俟润将死,怕是不想活了。胡言与杨鲛听后,竟愣怔在了原地,样子更为震惊微妙了。胡言也如醍醐灌顶,侧眸怔怔地看向冷渠墨,眸中透着不可置信,还有几分警惕忌惮。他原先以为,冷渠墨这样布置只是战术,想要混淆视听,除去不顺眼之人,可眼下才知自己想得太浅,冷渠墨不光是为了那些,更多的是一种心理战术,想要直击到人的心里去。而那个人,便是万俟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