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在尉迟澈身后的——万俟舒眯了眯眼睛,眉宇紧蹙起。是詹星辰。象国的大将,年少英雄,英勇无比。可现下,他竟然没跟着象军,而是与尉迟澈一道,这是发生什么了?万俟舒眼眸微转,如水眸光映衬在日光下,顷刻冷寒尖锐,暗流涌动,她拂袖抬脚往尉迟澈的方向而去,忽而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发出了“沙沙沙”的声响。她垂下眼,便见脚下踩着的是几张纸,纸张画了图,写了字的纸,又因这些是象国兵将拿来,他们死时鲜血在纸张浸染,如今白纸上盛着点点血红。像是在雪中落下的红梅,妖冶诡谲,也布满着血腥的味道。万俟舒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中染血的纸,忽而她眯眼笑起,无声的笑中染尽了恶意与嘲弄。这是几张通缉令。通缉的就是她。只不过这画像上的她实在是忒丑了,这冷渠墨是没了银两请画师吗?这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她的长相是这样的?这种画像若在城中张贴着,只怕是永远都别想找到她这个人了,万俟舒随手将画像撕了丢了,眼中染尽的嘲弄却仍没有散去。只是,冷渠墨的攻势比她预想中的,来得快一些……被撕碎的纸屑在风中翩然而舞,百姓们都只注意到尉迟澈奋勇杀敌的模样,并未注意到万俟舒的举动。百姓们看着被斩杀,鲜血流了一地的象军心下是一阵阵的快意,也觉尉迟澈的突然降临是上天赐予的恩泽福泽,在他们眼中陡然降临的尉迟澈是神明。是能解去他们一切苦楚的神。“尉迟将军!”
随着百姓的一声叫唤,所有百姓皆是跪卧在地,用极为虔诚且感激的目光看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救世主,又在尉迟澈分外无措的表情下虔诚叩拜。“感谢尉迟澈将军突然降临,救我们于水火之中。”
“感谢尉迟将军……”“尉迟将军快去解救旁的城里的百姓们吧,他们的家园被象军侵占,现下备受煎熬,要比我们更为痛苦几分。”
想到那日看到的汹汹燃烧的战火,百姓们的身子便是一颤,顷刻热泪染满眼眶,即便是那些堂堂七尺男儿,也委屈地哭了。他们生得这般强壮,可在象军面前却犹如蚍蜉撼树,渺小非常……尉迟澈拔出尸体上的饶雪剑,上面沾染的血是象军的,如此鲜红夺目,百姓们看了一眼,不觉地拧起了眉头。他们以为象军这般肆虐逼人,毫无人性,血定然是黑的,从里到都是黑透,可谁成想象军鲜血的颜色竟是与他们一样,鲜红鲜红的。真是恶心坏了。就在百姓们腹诽的同时,尉迟澈将饶雪剑上的血渍擦拭干净,刹那间,剑身再度变得雪亮,映衬在阳光下时就如同一柄能开天辟地的神器,即便象军再肆虐无度,都会成为饶雪剑下的亡魂。望着那一张张布满热泪,且忽而充满生机与期盼的脸,尉迟澈的心口猛然跳动起来,他忽而将饶雪剑举得高高,铿锵有力道:“我尉迟澈在此立誓,只要我活着一天,便会想尽办法将象军赶出北国,还百姓、还北国一个天下太平。”
他的话在风中蔓延开来,又不断笼罩在长生天下,他这般高声说话仿佛是在像长生天立誓,若被天上的神明听了,知晓了,他便再不能反悔,唯有拼尽全力,拼下最后一口气、最后一滴血。闻言,百姓们心下有滚滚热流在翻涌着。他们望着日光下那道坚定不屈的身影,猛然之间放声高呼,仿佛是在帮尉迟澈呐喊助威。百姓们心中连日来的苦闷、麻木、死寂一扫而空,现在的他们有所期盼,终于又再次活了过来。彼时,万俟舒也有所感染,心里一阵一阵的在散发出无尽的热血之意,她捏紧着手指尖,眸中是几分不屈的坚定之色。是啊。不管如何,都要将象军赶出北国。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家园,容不得旁人来践踏分毫。“尉迟将军。”
万俟舒于人群中走出,很快就在尉迟澈面前站定。听到熟悉的声音,尉迟澈愣怔了下,待看清是万俟舒时,他的眸内顷刻绽放出无尽的光亮,就像是在沙漠徒步的旅人,望见了绿洲一般,亦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长公主!”
尉迟澈掀开唇,神情有些激动。百姓们见状也纷纷激动起来,现下有长公主与尉迟澈将军坐镇,他们这座城定然是不会丢了,他们定会采取反击,大杀象军的锐气。万俟舒看向尉迟澈,又将目光投射到詹星辰身上,道:“眼下便只有你一人前来,还有这位吗?”
感受到万俟舒的目光,詹星辰不禁愣了愣,下意识垂下了眸,眉眼之间似有些难掩的羞愧。他以为他们象军所向披靡,军风更是一等一的好,可方才那一幕却是像根利刺一般生生扎进了他的心中,他认为军风好的象军竟在欺凌弱小,不将北国百姓当人看待。他们仗着自己比一般人强壮些就肆意妄为,那份拼劲儿不用来上阵杀敌,反而用来欺负无辜,实在是死有余辜。詹星辰死死咬唇,虽说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但以欺凌弱小为乐的人,那还算是强者吗?那根本就是该下地狱的牲畜。闻言,尉迟澈先是愣了下,随即想到偷偷渡河的象军,他面露羞愧,道:“长公主,我们寻个地方慢慢去说,可好?”
百姓们知晓他们要商量要事,便特地给他们准备了厢房。三人坐在了厢房中,桌案上的檀香袅袅,香味有种凝神静气的功效。尉迟澈深吸口气,道:“长公主,是臣守水城不利,让象军偷偷渡了河,如今几十万的象军已然驻守在我北国境内,不日,便能抵达我皇城之内。”
他说着便要下跪请罪,万俟舒眼疾手快地将他扶起,道:“此番消息我已经了解到了,不过就是冷渠墨用兵阴损,让詹星辰与你相斗,而他坐收渔翁之利。詹星辰难缠,你一时失察让象军渡了河也情有可原,所以,尉迟将军你也莫要责难自己,眼下的情况是将象军赶出北国,才最为要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