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胡言好似乘着风霜而来，只是一瞬他的面上就狼狈沧桑不已，双眸却猩红露出阵阵凶光，叫人看得心惊胆战。杨鲛循声而望，便对上了胡言那双猩红狠戾的眸子，他当即就被吓坏，差点将手中的酒杯丢出，可他还是生生忍住，慢慢悠悠地将酒杯放下，端出世外高人的架子，浅声地问道：“将军突然来我这儿，是有什么要事要与我商量吗？”
说罢，他拿起桌案上的鹅毛扇轻摇，架子端着，拿着鹅毛扇的手指尖却细细地颤动着，若不细看，也是瞧不出来的。胡言今日却在细细打量着杨鲛，一下也看到了他正在轻颤的手指尖，若是世外高人面对此等情况，定仍旧镇定自若，绝不会像他这般无疑是地颤抖着，就像是个畏缩的小人物。“军师……”胡言启唇，幽幽地唤了一声。语气中浸染着冷意，杨鲛一怔，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整颗心也跳动不停，恍若被吓坏了似的。杨鲛深吸口气，佯装自若地问道：“将军，怎么了？”
胡言没说话，依旧用猩红的双眸紧盯着他不放，一双眸也转而变得悠远，似在回忆着往昔。是怎样认识杨鲛的，他已经记不得了，他只记得那时的杨鲛手中也拿着一鹅毛扇，身穿青衫，立于漫漫风中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样，与眼下这般畏缩模样大庭相径。好像，那时杨鲛在他面前露了一手，他便从此对他深信不疑，甚至还请他来军中当军师，现下想来，杨鲛在军中也不过随便提点了几句，根本没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可因为先开始的大露一手让胡言从未发现过什么端倪，这才听之任之，直至今日。所以。杨鲛真的是骗子吗？“将军不言不语，却独独一直盯着在下，这究竟又是为何？”
杨鲛口水吞咽，心中七上八下的，可他仍旧扮作高人模样，不敢露出丝毫端倪来。“军师……”胡言掀开唇，又是幽幽唤了几声。闻言，杨鲛全身战栗，冷汗直冒。还未等杨鲛再问些什么，胡言挑了挑眉，冷不丁地开口就道：“我啊，全都知道了。”
全都知道了？杨鲛愣愣地看向胡言，眼神之间全是茫然，完全不知他在说些什么，他舔着干涩的唇瓣，问道：“什么都知道了？”
胡言目光直盯，嗓音哑得像是含了沙粒，他勾了唇森森诡谲地笑道：“陛下已经全跟我说了，关于你的身份，还有我家人之死的真正原因，我已经全部都知道了。”
全部？知道了……？杨鲛猛然瞪大双眸，他的脑袋里嗡嗡嗡的，顷刻变得茫然空白，也恍然得差点将手中鹅毛扇丢了，他怎么突然就全都知道了？冷渠墨究竟是如何想的，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就不怕他心生怨怼，反扑吗？也或许，冷渠墨自有一套降服他的办法。杨鲛眼珠子转动，一下子想了许多许多，又见胡言现下神情平静，并未喊打喊杀想来冷渠墨已经给他做了开导，应当是想通了什么吧。这么一想，杨鲛心下的那份害失措害怕终于散去了不少。他看了胡言几眼，忽而咧开嘴角，轻笑道：“没想到陛下竟是将此事告知给了你听，想想也是，陛下那么厉害的一个人，这种事情即便对将军说了，将军也不敢对陛下做些什么。不过就是死掉了几个人而已，我们眼下跟着陛下吃香喝辣，届时等到陛下大业得成，将军你再娶几房妻妾，再生几个奶娃娃，不就什么都好了吗？”
杨鲛全然没看到胡言已经青黑的脸色，甚至于死死握紧，青筋爆出的手背，他又道：“将军你现下能想清楚就再好不过了，当初也是你自己死拧着，若是早早答应陛下归顺，何至于如此呢？不过现下也还不错，你的父母已经年迈，死了也就死了吧，你的妻儿与你常年不见面，想来感情也是淡薄，留着也是无用。”
他细细掰算着此事的大利，不觉笑出了声，也就忽略了胡言此刻的面色。“至于我的身份……”当杨鲛还想再说什么，就被胡言一下提紧了衣襟，就这般生生地勒着，不止动弹不得，呼吸也在此刻恍若被剥离。杨鲛宛如被冲上岸，快要干渴而死的鱼儿，正在不断地乱扑腾。他双颊涨红，用手不断拍着胡言的手背，嗓音沙哑且微弱：“将军你这是作甚，快些把我放开吧，我快没气儿了。”
胡言逼近，附在他耳朵如魔鬼般低语：“感情淡薄，留着也是无用……我竟从不曾知道，我身边最为亲信的人，竟存着这样的心思，也是我亲近的人，在我背后捅刀将我出卖。”
胡言每说一句，杨鲛的心就拔凉几分，到最后全身寒凉如坠冰窖。“将军我并非故意，只是受不住陛下的威压，就，就……”杨鲛断断续续说着，那份窒息感弄得他眼珠子泛白，*吐露，仿佛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地狱。眼看着他要窒息而亡，胡言忙是将手松开，他所想要知道之事还未弄清，便不能让杨鲛就这么死掉。察觉到那份窒息感消失，杨鲛张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心下也对胡言生出了几分埋怨，全然不知他为何突然发疯。明明陛下已经对他开导，可他却把气儿撒在他身上，果然是硬得欺负不来就喜欢欺负软的，杨鲛这般一想，心下的怨怼就更多了几分。“将我家人所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
胡言紧盯着他苍白的脸，一字一顿地说道：“若有撒谎，若有遗漏，我便留你不得。”
闻言，杨鲛猛然回眸，用紧张害怕失措的表情看着胡言，他两片唇瓣不停颤动，站立难安，“将军，陛下不是同你说了吗？你为何又来问我……”说到最后，杨鲛似想到了什么瞳孔紧缩，整个人抖如筛糠，双腿泛软的同时差点瘫软在地。他唇瓣翕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将军，你这是在炸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