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临渊唇瓣轻勾，沉吟道：“臣遵命，臣定保持着陛下所喜欢的模样。”
万俟舒笑而不语，很快就与他拉开了些许距离。熟悉的热度与幽香骤然消失，万俟临渊跳动的那颗心也在渐渐归于平稳，他微波泛起的黑眸也变得黯淡了几分。刚才就差一点点，实在太过可惜……可只要能长久留在她身边，便多得是机会。这样一想，万俟临渊的心情就舒缓了几分，他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尖，刚被压下的妄念陡然间竟又生出了几分来。他死死咬住内唇，正无声与那妄念做着抵抗。“皇姐姐。”
正当万俟临渊调节心绪之际，就有一道奶声奶气的女童声传来，接着，万俟临渊便看到有一身着粉色衣裙的小女孩儿从门外跑来。小女孩不过才五六岁模样，面如银盘，粉嫩剔透，因着身上锦衣突出也浸染着些许贵气，瞧着全然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而如她这般能自由出入陛下寝殿的，又怎会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听着这道小奶音，万俟临渊原本还在疑惑他家舒舒何时多了个妹妹，可当小女孩儿走近，万俟临渊心下所有的疑惑也跟着解开了。这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小女孩儿像极了万俟润小时候，尤其是那眉眼，笑起时温温润润的与万俟润如出一撤，不用猜，万俟临渊一眼便将面前的小女孩认出。——万俟毓，是万俟润与冷玥牙所生。四年不见，尚且还是襁褓中的小毓儿竟是这般大了，能跑能跳的，只是从小便没了父母，到底还是可怜的。透过小毓儿的眉眼，万俟临渊总能想到万俟润，而他此时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柔和，更是潜藏了几分怀念。他在寒冰洞中呆了太久太久，久到一眨眼便是四年过去，这四年里人事的变化，世事的变迁让他在惊叹的同时，又觉恍然不已。他从不曾想到，自他去往寒冰洞的那一刻，北国竟会遭逢如此巨变，万俟润忽而中毒死了，冷渠墨挥军而来，北国岌岌可危……无尽的战乱，无尽的战火将北国领土灼烧，鲜血与呐喊在长生天上空回响。即便他没有参与，也能想象到当时那如烈狱一般的场景……眼看着北国节节败退，是他的舒舒挑起大梁，为北国寻得了生机与和平，亦是他的舒舒，亲手将没爹没娘的小毓儿抚养长大，这中间的艰辛又有谁知呢？所有人都不在了，在这深宫之中便只有万俟舒一人，她如同折翼的鸟儿被困在其中，即便地位尊贵，可日日都要批阅奏章，听着大臣们的唠叨，也甚至连个知心之人都没有。可在此之前，他的舒舒分明是一只想要自由翱翔于天地间的鸟儿，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这样的人被困于深宫之中，该是有多么绝望委屈啊？这四年，他缺失了太多太多，也让万俟舒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一切。若他早早醒来，或许他的舒舒还是被她娇养着的小姑娘，绝不会像此刻这般经历无数生离死别，又在被锁在深宫之中，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若是，他能早点醒来的话……他便能与万俟舒一道经历那些世事的变迁，而非要从燕无忧口中，才能知道零星半点所发生之事。望着小毓儿那张脸，万俟临渊一下子想了太多太多，一张脸也变得暗沉冷寂，双手紧握的同时心下的惭愧也越发浓郁。他想要弥补这四年来的缺失，也想再对万俟舒好一些，他的舒舒本就不该经历这些，就该如曾经一般，快快乐乐，笑着闹着。他情绪外露的并不明显，可小孩子总是比大人敏感许多，小毓儿似有所感，仰起头疑惑地看向万俟临渊，便见他一脸深沉，眸中还有些许她看不懂的神色。不过，并非是那种讨人厌的恶意，反而是种说不清的愧疚，这让小毓儿极为费解。小毓儿轻咬手指，想要再看清楚一些时，就见万俟临渊已然将目光收回，眸中的那些情绪也跟着打散了，一时叫人窥探不清，尤其是小毓儿这种六岁的奶娃娃，更是看不明白了。“皇姐姐他是谁？为何会出现在皇姐姐的寝宫里？”
小毓儿也将目光收回，转头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对于小毓儿来说，万俟临渊的这张脸实在陌生，她自懂事起皇姐姐的寝殿里就不会出现男子，可现下这男子竟能与皇姐姐坐在一起，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实在叫人惊讶。“他叫司临渊。”
万俟舒的目光在万俟临渊身上轻晃而过，黑眸里转而流露出了些许笑意，她道：“朕觉得他与众不同，便将他留在了身边。”
小毓儿听后不觉恍然大悟，她从宫人那边听来，道是象国送来了好些美男，在她印象里那些美男定是纤细文弱的，就像话本里的那些个玉面书生，可眼前这男子身着一袭黑衣，高高大大，身姿挺拔，着实不像文弱书生，倒像是宫人们时常挂在嘴边的那个传奇人物。——北国曾经的战神。小毓儿歪着脑袋，对万俟临渊也愈发好奇起来。可那般传奇人物，又怎会入宫，甘于做着这档子降低身份的事儿？“哦。”
小毓儿小微张，浅浅应了一声。万俟舒朝小毓儿招招手，又往她手中塞了一颗糖，道：“小毓儿此刻来找朕，可是有什么事儿？”
小毓儿吃着糖块，甜甜蜜蜜的味道瞬间就蔓入了口齿间，她道：“皇姐姐，再过些时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猎场蹴鞠，今年，皇姐姐可是要大操大办？”
闻言，万俟舒下意识往万俟临渊那边看去一眼，忽而笑容盈盈道：“自然是要大操大办，毕竟是一年一次，委实难得了些。”
小毓儿听后乐得拍手：“啊，又可以去玩儿了。”
万俟舒伸手轻按在她肩头，叮嘱道：“还吃着糖就别跳来跳去，小心别噎着了。”
糖块还在嘴巴里，小毓儿一听当即就安静下来，乖乖啃咬着口中糖块，直到啃完了她才一蹦一跳离开。……